兩道流光劃過天際，不再是一前一後，而是近乎並肩而行。青衫沉穩，白衣翩躚，在雲霧繚繞的群山上空，構成一幅和諧的畫麵。
    趙小白依舊保持著不疾不徐的速度，神識如同無形的觸角，細致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中域的山川，不僅靈氣濃鬱，更透著一股古老蒼茫的氣息，仿佛每一塊山石、每一株古木都蘊含著悠久歲月沉澱下的道韻。他甚至能隱約察覺到，在某些人跡罕至的深穀或雲霧遮蔽的山巔，存在著極其隱晦而強大的氣息，那是潛修的妖獸，或是某種天然形成的險地禁製，遠非東域可比。
    薑雨桐緊隨在側，最初的拘謹和警惕，在短暫的歇息和交談後，消散了不少。她能感覺到這位趙前輩雖然話語不多，氣息深沉難測，但並無惡意，反而有種令人心安的沉穩。她稍稍放鬆心神，一邊駕馭劍光，一邊偶爾為趙小白指點途徑的一些顯著地標。
    “前輩請看，下方那條如同銀色絲帶般環繞群山的，便是‘玉帶江’，其源頭據說來自北冥冰原的融雪，水靈之氣極為純淨，沿江有不少水屬性修士開辟的洞府。”薑雨桐聲音輕柔，指著下方蜿蜒的大江說道。
    趙小白順著她所指望去，微微頷首。他能感知到那江水蘊含的靈氣，確實比尋常河流精純數倍。“中域物華天寶，遠勝東域。”
    薑雨桐淺淺一笑：“中域廣袤，機緣無數，但凶險也同樣並存。便如我們剛剛經過的那片石林，若非前輩，雨桐恐已遭不測。”她語氣中帶著一絲後怕，隨即又好奇地問道：“前輩從東域遠道而來，想必也是為了追尋更高的道途吧？”
    “大道漫漫，上下求索。”趙小白回答得言簡意賅，卻道盡了修仙者的本心。他轉而問道：“薑姑娘先前提及中域勢力錯綜複雜，趙某初來乍到，對此知之甚少，不知姑娘可否解惑？”
    這正是他同意與薑雨桐同行的另一個重要原因。風物誌和地圖記載的終究是死物，而像薑雨桐這等出身不凡的修士，其認知和見解，往往能提供更鮮活、更深入的信息。
    薑雨桐聞言，神色稍正。她本就感激趙小白救命之恩，有心回報，此刻見他主動問起，便整理了一下思緒，娓娓道來：
    “前輩既然問起，雨桐自當知無不言。中域格局，若論頂尖，當屬‘一朝、一穀、一劍、一嶺’。”
    “一朝，便是‘大乾皇朝’。皇族姓乾，統治中域最為富饒廣闊的中樞區域，麾下能人異士無數，軍隊強悍，律法森嚴。當代乾皇修為深不可測，據傳已至化神後期，是中域明麵上的最強者之一。皇朝內部，亦有諸多王侯、世家，關係盤根錯節。”
    “一穀，則是‘藥王穀’。此穀超然物外，雖不直接掌控大片疆域，但其丹道傳承冠絕中域，與各方勢力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影響力無人能及。穀內高手如雲，尤其擅長以丹製藥，培養死士，底蘊深不可測。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勢力願意輕易得罪藥王穀。”
    “一劍，指的是‘玄天劍宗’。此宗山門位於北境絕險之地的‘懸空山’，門人弟子皆修劍道，戰力極強，號稱一劍破萬法。其宗主淩天劍尊，亦是化神後期的大能，劍道通神。玄天劍宗與大乾皇朝關係微妙，既有合作，亦有競爭。”
    “一嶺，則是‘萬妖嶺’。位於南荒無盡山林之中，是妖族聚集之地，由幾位妖皇共同統領。妖族肉身強橫，天賦神通詭異，與人族修士時有摩擦，但近年來大體維持著和平。萬妖嶺出產的許多妖獸材料、獨特靈草，在人族地域極為搶手。”
    她頓了頓，繼續道：“除了這四大頂級勢力，中域還有諸多傳承悠久的修仙世家，實力不容小覷。例如，擅長禦獸的‘北冥家’，精於陣法的‘天機閣’，以煉器聞名的‘歐陽世家’，以及…我們雲州本土，以丹道立足的‘南宮世家’等。”
    說到“南宮世家”時，她的語氣似乎有微不可查的一絲波動，但很快掩飾過去。
    “這些世家大多依附於四大勢力，或與之聯姻合作，關係網絡極其複雜。除此之外，還有遍布各地的散修聯盟、商會組織，以及像黑煞穀那樣占據險地、行事乖張的邪修匪類，構成了中域底層乃至暗麵的生態。”
    薑雨桐的講述條理清晰，將中域龐大而複雜的勢力格局，簡明扼要地勾勒出來。這些信息，有些趙小白在風物誌上看過，但經由她之口說出，更添細節與真實感。
    “果然是一潭深水。”趙小白聽完，心中感慨。中域的遼闊與強大，遠超他之前的想象。化神後期…這等存在，在東域幾乎隻是傳說。在這裏，他結丹中期巔峰的修為，或許能在偏遠之地稱雄一方，但放到整個中域舞台，依舊算不上頂尖。
    “多謝薑姑娘解惑。”趙小白真誠道謝。這些信息對他日後在中域行走，至關重要。
    “前輩客氣了。”薑雨桐微微搖頭，“這些都是常識，前輩稍加打聽便能知曉。”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前輩此行目的地是丹霞城，可是欲在丹道上更進一步？或是…欲加入藥王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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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問得小心，帶著試探。一位來自東域，實力不俗，且明顯精通丹道的修士，前往丹霞城，目的無非就那麽幾種。
    趙小白目光微閃，坦然道：“確為丹道而去。聽聞丹霞城乃丹師聖地，欲前往觀摩學習，交流印證。至於藥王穀…隨緣即可。”
    他沒有透露尋找還魂草以及藥老之事，這關乎他最大的秘密。
    薑雨桐聞言，美眸中閃過一絲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不卑不亢，目標明確，這位趙前輩的心性，確實非凡。她輕聲道：“以前輩之能，在丹霞城定能大放異彩。屆時，或許雨桐還需仰仗前輩呢。”
    她這話帶著幾分玩笑，也帶著幾分真實的預期。一位強大的丹師，在任何地方都是備受尊崇的存在。
    趙小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飛遁。途中也遇到過幾撥修士，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則是結隊探索某些區域的傭兵或世家子弟。雙方大多隻是神識微微一觸，便各自避開，互不打擾。中域地廣人稀，修士之間除非必要，否則很少會無故衝突。
    薑雨桐見識廣博，談吐優雅，除了介紹中域格局，也會聊起一些各地的風土人情、奇聞異事，讓這段旅程並不枯燥。趙小白大多時候是傾聽者，偶爾插言幾句，卻往往能切中要害，顯露出不凡的閱曆和見解。
    夕陽漸沉，將天邊雲霞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色。下方的山林開始升起朦朧的暮靄。
    “前輩，前方百裏外有一處名為‘清溪穀’的地方，地勢平坦，有溪流經過，適合夜間休整。”薑雨桐指著前方說道。她對這條路線似乎頗為熟悉。
    趙小白神識向前掃去，果然感應到一處靈氣尚可的山穀。“可。”
    夜幕降臨，清溪穀中篝火跳躍。趙小白隨手布置了一個簡單的預警和隱匿陣法，便在一旁盤膝打坐，並未食用尋常食物。到了結丹期，早已辟穀，吞吐靈氣便可維持生機。
    薑雨桐則取出一些靈果和自帶的糕點，小口食用，動作依舊優雅。火光映照在她白皙精致的側臉上，平添了幾分柔和與溫暖。
    她看著不遠處閉目調息、氣息與周圍環境幾乎融為一體的趙小白，心中思緒微湧。這位突然出現的東域前輩，神秘而強大，救她於危難，同行一路又顯得如此平和。與他相處，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心感，這是她在家族中，在那些或阿諛奉承或別有目的的環繞中，很少感受到的。
    “或許…這次意外的劫難，也並非全是壞事。”她心中悄然劃過這樣一個念頭，隨即臉頰微熱，連忙收斂心神，也開始了晚課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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