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整個太嶽城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城主府，原宋家大宅，此刻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議事大廳內，空氣卻比外麵的寒夜還要冰冷幾分，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秦磊，或者說，如今在太嶽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韓厲大師”，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他沒有刻意散發出任何靈力威壓，隻是靜靜地用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著身前的紫檀木桌麵。
    “咚……咚……咚……”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柄柄無形的重錘，精準地砸在下方三人的心髒上。
    錢萬山還好，畢竟是秦磊的“首席盟友”，此刻雖也正襟危坐，但臉上更多的是對未來的一絲期待。而他的左右手邊，宋家家主宋濂，以及李家家主李長風，額頭上早已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後背的衣衫更是被冷汗浸透，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冰冷而黏膩。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主座上那個年輕得過分的青年，每一次敲擊桌麵，都仿佛有一縷無形的、冰冷的刀鋒，在他們的神魂之上輕輕刮過。那種源自生命層次的戰栗感，讓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獸潮之戰已經過去三天。
    這三天裏，秦磊幾乎沒有露麵，一直在城主府深處靜修，仿佛在消化那一戰的所得。而太嶽城，也在錢萬山的全力運轉下，開始從戰爭的廢墟中，有條不紊地恢複秩序。
    然而，平靜的表麵之下，暗流卻在悄然湧動。
    宋、李兩家，在獸潮中損失慘重，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表麵上對新任的“城主”恭恭敬敬，每日的請安、資源的供奉一樣不少，可暗地裏，卻在瘋狂地轉移著家族的核心資產。那些真正珍貴的靈礦契約、商鋪地契，以及曆代積累的丹藥法寶，正通過一條條秘密渠道，被悄悄送出太嶽城。
    他們打的好算盤。隻要將核心利益轉移出去，留給秦磊一個空殼子的太嶽城，再派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子弟在城裏當傀儡。等這位煞神什麽時候待膩了，離開了，他們宋、李兩家，依舊可以卷土重來。
    他們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這一切都清晰地呈現在秦磊的“眼”中。
    自從《煉神訣》突破到第一層“神識化形”的門檻後，他的神識之力，已經達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境界。整個太嶽城，隻要他願意，幾乎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咚！”
    最後一聲敲擊落下，大廳內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宋濂和李長風的心髒猛地一縮，仿佛那錘子最後是砸在了自己的天靈蓋上。
    秦磊緩緩抬起眼皮，目光平靜如水，沒有半分波瀾。他先是看了一眼身側的錢萬山，微微頷首，然後視線才如同兩道實質的冷電，落在了宋、李二人的身上。
    “兩位家主，”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這三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為韓大師分憂，是我等的榮幸！”李長風搶先開口，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諂媚的姿態，與三天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李家之主判若兩人。
    宋濂也連忙附和：“是啊是啊，韓大師仙法蓋世，拯救太嶽城於水火，我等做些許俗務，理所應當，理所應當。”
    秦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在兩人看來，卻比最凶惡的妖獸獠牙還要令人心悸。
    “哦？是嗎？”他慢悠悠地說道，“我聽說，兩位為了太嶽城的‘減負’，真是操碎了心啊。生怕城裏的財富太多，壓垮了根基，所以主動幫著往城外‘疏散’了不少，真是高風亮節，令韓某佩服。”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宋濂和李長風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兩人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他們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滴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大廳裏，顯得格外刺耳。
    “大、大師……您……您在說什麽……我們……我們聽不懂啊……”宋濂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牙齒都在打顫。
    “是啊，大師，這……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李長風更是“噗通”一聲，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喊道，“我們對大師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啊！”
    看著兩人拙劣的表演，秦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隻是那笑意裏，沒有半分溫度。
    “聽不懂？”他輕笑一聲，伸出兩根手指，遙遙指向大廳之外的兩個方向。
    “宋家主，你城東老宅地下九米，暗合七星之位的那間密室，裏麵的三千塊中品靈石，和那本地階下品的功法《疊浪掌》，是不是也準備‘疏散’一下？”
    他又轉向李長風。
    “李家主，你城西‘回春堂’藥鋪底下那條連接著城外亂葬崗的密道，你藏在密道盡頭的那批‘百年血參’，還有那件人階上品的防禦法衣‘金絲甲’，是不是也覺得放在城裏，有些占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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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磊每說一句，宋濂和李長風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當秦磊將他們隱藏得最深、自以為隻有天知地知的秘密，如此輕描淡寫地，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出來時，他們徹底崩潰了。
    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湧出的恐懼！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實力強大了，這是神鬼莫測的手段！他明明從未離開過城主府，卻仿佛有一雙眼睛，能看穿太嶽城的一切！在這種存在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像是一個幼稚的笑話。
    “大師饒命！大師饒命啊！”
    “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兩人徹底放棄了抵抗，瘋狂地磕著頭，光潔的額頭與堅硬的青石地板碰撞，發出“砰砰”的悶響，不一會兒便已是血肉模糊。
    一旁的錢萬山，看著這一幕，心中也是翻起了滔天巨浪。他雖然早已決定抱緊秦磊的大腿，但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抱上的這條大腿，究竟有多麽粗壯，多麽深不可測！同時，一股慶幸油然而生，幸好自己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毫無保留的信任與配合。
    秦磊沒有理會兩人的求饒，而是自顧自地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瓶，隨手拋給了錢萬山。
    “錢家主，這三日你調度有方，勞苦功高。”他的語氣變得溫和了些，“這裏麵，是三顆‘極品築基丹’，算是給你的獎勵。希望你日後，繼續用心辦事。”
    “極品……築基丹！？”
    錢萬山手忙腳亂地接住玉瓶，聽到這五個字，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他打開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丹香瞬間彌漫開來，隻是聞上一口，就感覺體內的靈力都活躍了幾分。瓶內，三顆圓潤飽滿、寶光流轉的丹藥靜靜躺著，丹身上，竟然隱隱有三道天然形成的丹紋！
    這……這真的是傳說中，能讓修士百分之百築基成功，且毫無後遺症的極品築基丹！
    “多謝韓大師！多謝韓大師！”錢萬山激動得老臉通紅，對著秦磊便要行跪拜大禮。
    秦磊虛扶一把，一股柔和的力道將他托住。
    而地上跪著的宋濂和李長風，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紅了。嫉妒、悔恨、恐懼……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差點讓他們當場昏厥過去。
    賞罰分明！
    蘿卜與大棒的結合，竟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他們終於明白，從今天起，太嶽城的天，是真的變了。任何僥幸心理，都將招致毀滅性的打擊。
    “好了，”秦磊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規矩，我已經立下了。接下來該怎麽做，不用我教你們了吧？”
    “明白！我們明白！”兩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喊道，“我們這就回去，將所有資產悉數上繳！不！是獻給大師！求大師給我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去吧。”秦磊揮了揮手，像是驅趕兩隻蒼蠅。
    兩人如獲新生，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那狼狽的模樣，與來時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待兩人走後，錢萬山才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大師，您的手段，實在是……高明！”
    秦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卻望向了窗外的夜空，眼神深邃。立威，隻是他離開前，必須要做的一步。他不可能永遠留在太嶽城，他真正的目標，是那座上古傳送陣。
    他從宋、李兩家徹底臣服後“獻”上來的寶庫中，獲得了海量的靈石和各種天材地寶，其中最讓他看重的，是一份來自宋家先祖的手記。
    那手記中，詳細記載了“黑風之淵”內部的種種凶險。除了之前就知道的罡風和陰煞之氣外，手記的主人，還用一種極其恐懼的筆觸，描繪了一種隻在黑風之淵最深處，才會出現的恐怖天災。
    ——“噬靈風暴”。
    據說，那風暴一旦形成，所過之處，萬物凋零，一切靈氣都會被吞噬殆盡，就算是金丹期的老祖，陷入其中，也隻有靈力耗盡，被硬生生吸成人幹的下場。
    而那座上古傳送陣，恰恰就在噬靈風暴最常出現的區域。
    “看來，出發之前，得再做些萬全的準備才行。”秦磊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站起身，對著錢萬山吩咐道：“我接下來要閉關幾日，準備一些東西。城中事務，你全權處理。記住，我需要絕對的安靜，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大師！您放心，就算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飛進您的靜室！”錢萬山拍著胸脯保證道。
    秦磊點了點頭，轉身向府邸深處的煉器室走去。海量的材料已經到手，是時候，給自己打造一身真正像樣的裝備了。
    ……
    與此同時，在宋家府邸。
    宋濂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一腳踹開自己兒子的房門。
    隻見宋玉正抱著兩個美貌侍女，在床上嬉笑打鬧。
    “逆子！”宋濂氣得渾身發抖，上前一巴掌將宋玉從床上扇了下來，“我宋家的基業，就快要毀在你這個廢物手上了！”
    宋玉被打得眼冒金星，捂著臉又驚又怒：“爹！你瘋了！你打我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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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你？我恨不得打死你！”宋濂指著他的鼻子，聲音都在顫抖，“明天！你！給我去城主府！給韓大師端茶倒水！什麽時候他老人家消氣了，你什麽時候再給我滾回來！”
    宋玉一聽，頓時炸了毛：“什麽？讓我去伺候那個殺星？爹，你這是讓我去送死啊！”
    “送死，也比我們全家一起死強！”宋濂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眼中布滿血絲，狀若瘋魔，“你以為他為什麽隻拿我們兩家開刀？還不是因為你這個蠢貨，三番五次去招惹他！現在，這是你唯一能為家族贖罪的機會！你要是不去，我今天就親手廢了你，然後把你的人頭，送到韓大師麵前請罪！”
    看著父親那猙獰可怖的表情，宋玉終於感到了發自內骨髓的恐懼。他哆嗦著，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招惹的，究竟是一個怎樣恐怖的存在。
    第二天清晨，當秦磊走進議事廳時，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戰戰兢兢地端著茶盤，站在門口。
    正是宋玉。
    他穿著一身下人的衣服，臉色煞白，看到秦磊，雙腿一軟，差點沒跪下去。
    “韓……韓大師……請……請用茶……”他哆哆嗦嗦地將茶杯遞過來。
    秦磊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徑直接過茶杯。
    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宋玉的手抖得厲害，就在秦磊接過茶杯的瞬間，他手一歪，半杯滾燙的茶水，直接灑在了秦磊的衣袖上。
    “嘶……”
    滾燙的茶水浸濕了衣袍。
    整個大廳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錢萬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宋玉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完了，他死定了，他竟然把茶水灑在了這個殺神身上！
    一股巨大的恐懼淹沒了他，讓他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隨即，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褲管，流淌下來，在地上迅速暈開一灘水漬，一股難聞的騷臭味，悄然彌漫開來。
    他，竟然被嚇得當場尿了褲子。
    秦磊低頭看了看自己濕掉的衣袖，又看了看地上那灘可疑的液體和抖如篩糠的宋玉，眉頭微微一挑。
    他沒發火，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就這點膽子，當初是哪來的勇氣三番五次挑釁自己的？
    他搖了搖頭，將茶杯放回桌上，淡淡地說道：“換身衣服，滾遠點，別在這礙眼。”
    說完，他便徑直走向了煉器室，留下一個滿臉呆滯、隨即被巨大的屈辱和劫後餘生的狂喜所淹沒的宋玉，以及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最終隻能無奈搖頭，心中暗道“豬隊友”的錢萬山。
    從此，太嶽城宋家大少爺，被韓大師當麵嚇尿褲子的“光輝事跡”，成為了城中百姓茶餘飯後，流傳最廣，也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新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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