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從來都不是寂靜的。
    至少在秦磊的感知中，這片被稱為“魔鬼之海”的位麵墳場，比地球上最喧鬧的菜市場還要嘈雜。無數破碎的法則在這裏哀嚎，撕裂的空間發出無聲的尖嘯，寂滅的星辰依舊在用引力的餘波訴說著它們最後的痛苦。
    而此刻，所有這些雜音，都被一個更加宏大、更加悲愴的存在所壓製。
    “深淵行者”號如同幽靈般，在巨大的位麵殘骸陰影中穿行。它的前方，那具龐大到超乎想象的神龍屍骸，正靜靜地懸浮在虛無之中。它比之前在“零”的全息投影上看到的，要震撼一萬倍。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視覺衝擊。每一片龍鱗，都堪比一艘小型的星際驅逐艦，鱗片上那些曾經流光溢彩的紋路，此刻早已黯淡，被一層灰敗的死氣所覆蓋。它那曾經攪動星河的龍軀，如今卻被數十條粗大無比、閃爍著詭異暗紫色光芒的“虛空鎖鏈”死死捆縛，鎖鏈的另一端，則深深地刺入四周扭曲的空間節點，仿佛將它釘死在了時間的十字架上。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顆比月球還要龐大的龍頭。龍角斷裂，龍目緊閉，但那緊鎖的眉宇和微張的龍吻，卻凝固著萬古的痛苦與不甘。
    “老板……我……我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駕駛艙內，葉凡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玩意兒……光是看著，就感覺神魂都在發抖。它真的是死的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並非膽怯，而是一種生命在麵對更高層次、更宏大存在的本能敬畏。
    “保持警惕。”冷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她操控著傳感器界麵的手指，速度卻比平時快了三分之一，“‘零’，匯報環境參數。”
    “報告艦長，常規能量讀數穩定，空間曲率異常，存在高強度法則汙染。檢測到……一種我無法解析的超高頻精神輻射，信號源……正是龍骸。”“零”的聲音在駕駛艙內響起，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建議停止前進，該輻射強度正在呈幾何級數攀升！”
    幾乎是在“零”話音落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嗡——！
    沒有聲音，沒有光影，但駕駛艙內的每一個人，包括通過神經鏈接同步感知的深海幽靈隊員們，都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那不是物理層麵的攻擊，而是一股夾雜著無盡悲傷、憤怒、怨毒與瘋狂的意誌洪流，如同一場席卷靈魂的宇宙風暴，轟然爆發！
    “呃啊！”
    一名深海幽靈隊員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瞬間七竅流血，神經鏈接設備上代表他生命體征的綠燈瘋狂閃爍後，驟然熄滅，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精神衝擊！是混合了虛空汙染的龍魂殘響！”冷月厲喝一聲，第一時間在駕駛艙內展開了最高級別的科技護盾。淡藍色的能量罩將幾人籠罩，然而，對於這種直擊靈魂的攻擊，這層能夠抵禦戰艦主炮的護盾，薄得就像一層窗戶紙。
    “師尊……別……別打了！我錯了！我再也不逃課了！！”
    身旁的葉凡突然抱住了腦袋，發出了淒厲的慘叫。他的雙眼翻白，臉上肌肉扭曲，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景象，身體篩糠般地抖動著，神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紊亂不堪。
    秦磊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的情況是最好的，得益於《煉神訣》的強大，這股精神風暴雖然凶猛，卻如同浪濤拍打在萬仞礁石上，僅僅讓他的識海泛起了一陣漣漪，便再難寸進。
    也正因為如此，他能“看”到的東西，比其他人更多。
    他能“看”到，那股精神風暴中，蘊含著這頭神龍隕落前最後，也是最痛苦的記憶碎片。有被“虛空”活生生抽離神魂的劇痛，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世界被吞噬的絕望，還有被囚禁在這片虛無中，忍受了億萬年孤獨與折磨的無盡怨念。
    而這些負麵情緒，在觸碰到每個人的靈魂時，又會瞬間勾起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秦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葉凡的幻象——那是一片熟悉的仙山道場，葉凡的師尊青玄子，此刻卻變成了一隻觸手超過八百條的巨大章魚，每一條觸手上都卷著一本書，書名赫然是《五年修真三年模擬》、《道法基礎三百問》、《論符籙的一百種錯誤畫法》……那巨大的章魚師尊正用一口流利的方言，追著葉凡考校功課，背錯一個字，就有一條冰冷的觸手狠狠抽在他的屁股上。
    秦磊嘴角抽了抽，這小子的恐懼……還真是別具一格。
    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他有半分調侃的心思。冷月的額角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顯然在苦苦支撐。葉凡的神魂更是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崩潰。整個團隊，正麵臨著被一次精神衝擊直接團滅的巨大危機！
    “哼，區區殘魂，也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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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磊眼中寒芒一閃，不再有絲毫保留。他盤膝而坐，雙目微閉，龐大的神識之力如同一輪金色的太陽，從他的識海中轟然升起！
    《煉神訣》，全力運轉！
    “以我神識，立此方圓，諸邪退散，萬法不侵！”
    一個宏大而威嚴的聲音，並非從秦磊的口中發出，而是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刹那間，一股溫暖、厚重、充滿了無上威嚴的金色神識之力，以秦磊為中心，如同水波般擴散開來。它沒有科技護盾那樣的實體形態，卻構建起了一道更加堅不可摧的“神識壁壘”！
    那狂暴的精神風暴，在撞上這層金色壁壘的瞬間，就像是遇到了克星的冰雪，發出了“滋滋”的消融聲，所有的怨毒、瘋狂和悲傷，都被隔絕在外。
    駕駛艙內，那股幾乎要將人靈魂撕碎的壓力，瞬間蕩然無存。
    冷月緊繃的身體一鬆，有些脫力地靠在椅背上，看向秦磊的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她一直知道秦磊很強，無論是肉身，還是那匪夷所思的“因果律”武器，都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但她從未想過，秦磊在“靈魂”這個她最不了解的領域，竟然也強大到了如此匪天索理的地步！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精神力強大”可以形容的了。如果說他們的精神力是小溪，那秦磊的神識，就是一片汪洋！
    葉凡也停止了慘叫，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上的道袍都被冷汗浸透了。他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秦磊，又看了一眼外界那恐怖的龍骸，嘴裏還在下意識地念叨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三生了個啥來著？”
    然而，秦磊的行動，還遠未結束。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送我一份‘大禮’，我也不能讓你失望。”秦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非但沒有滿足於防禦，反而主動敞開了自己的“神識壁壘”，如同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開始主動地，甚至是貪婪地，將外界那龐大的精神風暴，牽引過來！
    如果說之前他是礁石，那麽現在，他變成了一個黑洞！
    《煉神訣》的玄奧法門，在這一刻展現出了它霸道無比的一麵。那些足以讓化神期修士都神魂崩潰的負麵精神能量，在湧入秦磊識海的瞬間，就被一個緩緩旋轉的、由無數金色符文組成的磨盤，無情地碾碎、提純、煉化！
    所有的雜質、怨念、汙染，都被剔除，隻剩下最純粹的、無主的靈魂本源能量，如同百川歸海般，融入到秦磊的神識海洋之中，讓他的神識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開始增長、變得更加凝練！
    在場的所有人，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了什麽叫作真正的“降維打擊”！
    他們避之不及的致命毒藥，在秦磊這裏，卻成了大補之物！
    就在秦磊盡情“享用”這頓精神大餐的時候，他的神識也順著精神風暴的源頭，一路向上追溯，最終，觸碰到了一樣東西。
    那不是龐大的龍骸，也不是那些詭異的虛空鎖鏈。
    而是被所有鎖鏈的核心，死死纏繞著的一枚……隻有巴掌大小，卻散發著微弱金光的龍鱗。
    正是“零”之前檢測到的，那個作為“回響”信號源的“鑰匙”！
    然而，當秦磊的神識接觸到它的瞬間，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發現，令他的心猛地一沉。
    這枚金色的龍鱗，在整座囚籠體係中，扮演的角色，似乎……並非是“監獄”的核心。恰恰相反，它就像一個信號放大器，一個廣播基站，在有意識地、源源不斷地，將這股充滿了怨念與汙染的精神風暴，“放大”之後，再廣播向四麵八方！
    它的目的，似乎不是囚禁。
    而是……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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