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對聖歌”的豪賭，以一種極具戲劇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其帶來的深遠影響，卻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艾蘭尼斯，這位曾經眼高於頂的希爾凡技術總協調官，徹底淪為了王老總的“迷弟”。他放棄了自己那套繁瑣而低效的“聖歌儀式”，轉而對王老總的“敲擊神技”產生了狂熱的崇拜。他每天跟在王老總屁股後麵，手裏拿著一個希爾凡文明特有的、可以記錄能量流動的記憶水晶，試圖用他們那套複雜的能量公式和生命頻率理論，去解構“你猜”這兩個字背後所蘊含的、深奧的“東方神秘主義力量”。
    而王老總，也並非敝帚自珍。他在享受著被一個“外星貴族”天天追著喊“老師”的巨大滿足感的同時，也發現希爾凡的“聖歌共鳴”雖然慢，但在修複那些比頭發絲還細的精密能量回路，以及安撫受損材料的“活性”方麵，確實有著不可替代的奇效。
    於是，一種全新的、“王老總負責用扳手‘咣咣咣’進行主體結構修複，艾蘭尼斯則帶領他的詠者團隊，跟在後麵唱著聖歌收拾殘局，處理各種‘毛細血管’問題”的混合維修模式，在聯合艦隊中應運而生。
    出人意料的是，這種看似風格衝突、一個像屠夫一個像繡娘的組合，效率卻高得驚人。原本預計需要數天才能完成的維修工作，在不到一天之內就全部搞定。聯合艦隊迅速恢複了全盛時期的戰鬥力，甚至因為一些戰艦在修複中得到了“聖歌附魔扳手”的強化，整體實力還有了微弱的提升。
    地球工程師的狂野實用主義，與希爾凡精靈的精細工藝，就在這叮當亂響的敲擊聲和悠揚聖歌的交織中，找到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完美的平衡點。艦隊內的氣氛，也從最初的隔閡與不信任，轉變為一種夾雜著好奇、敬佩與和諧的奇妙氛圍。
    就在艦隊完成整備，準備進行第二次躍遷，朝著預定目標“行者”遺跡進發時，“世界樹”號的艦橋上，一個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電子合成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寧靜。
    “警報。截獲未知來源的加密求救信號。信號源強度：極度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加密方式：複合型量子糾纏協議，包含未識別的邏輯悖論結構。”
    發出警報的，是秦磊的專屬人工智能，“零”。她的全息投影出現在秦磊麵前，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哥特蘿莉模樣，但眼中閃爍的數據流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急促奔流。
    “信號源定位：位於當前星係編號g78b的氣態巨行星，坐標‘風暴之眼’深層大氣7beta區域。”
    舷窗外，一顆巨大的氣態行星正靜靜地懸浮在漆黑的宇宙中。它有著瑰麗無比的條紋狀雲帶，橙色、紫色、青色的風暴交織在一起，如同上帝遺落在宇宙中的一顆琉璃珠，美得令人心醉。
    然而，在“零”用紅色十字標記出的那片“風暴之眼”區域，卻籠罩著一股肉眼可見的、如同墨汁般化不開的詭異能量。
    那片灰黑色的能量所及之處，就連光線都仿佛被吞噬、被扼殺了，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的死寂與虛無。
    “該區域存在高濃度未知能量場，”零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匯報著，“根據初步掃描分析，該能量場對所有已知生命形態具有‘概念級’的侵蝕效應。任何有機體進入力場範圍，其‘生命’這個概念本身，將在極短時間內被迅速剝奪、抹除，直至在因果律層麵徹底歸於虛無。我將其命名為：‘凋零力場’。”
    為了驗證分析的準確性，一艘希爾凡文明特有的、艦體融合了生物組織的“藤蔓級”偵察艦，被派往那顆氣態巨行星。這種戰艦本身就是一種生命體，對任何形式的生命能量都極為敏感。
    偵察艦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凋零力場的外圍停下。艦長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希爾凡女戰士，她親眼看著探測器將一枚搭載了活體白鼠的探測器射入力場。
    恐怖的一幕，通過高清監控畫麵，實時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探測器剛剛穿越那層薄薄的、灰黑色的能量邊界，內部那隻還在活蹦亂跳的白鼠，連一絲抽搐和慘叫都沒有，它的“存在”，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現實中抹去了一般，瞬間消失了。不是化為飛灰，不是幹癟枯萎，而是就那麽憑空、徹底地消失了，仿佛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緊接著，由堅固合金構成的探測器本身，也開始迅速“老化”，不是生鏽，而是一種概念上的“腐朽”。構成它的金屬原子鍵開始無聲無息地斷裂，能量核心的“能量”概念正在被剝奪，最終，它也如同那隻白鼠一樣，悄無聲息地分解、消失，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殘骸。
    更可怕的是，那艘停留在力場外的“藤蔓級”偵察艦，僅僅是艦首部分稍微靠近了力場邊緣，那些構成艦體一部分的、充滿了生命活力，甚至還在緩緩開花的宇宙藤蔓，便如同被抽幹了所有“生命”的概念，瞬間變得焦黑、枯萎，化為了沒有任何物質屬性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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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艘戰艦發出了一聲源自靈魂層麵的、無聲的悲鳴，能量核心的讀數也隨之劇烈波動，險些當場熄火。艦橋內的希爾凡船員們，更是感覺自己的生命力被憑空抽走了一小部分，紛紛臉色煞白，癱倒在地。
    凋零力場的霸道與詭異，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這是什麽鬼東西？！”遠在“盤古”號上的葉凡，看著那恐怖的畫麵，臉上的肉都在抽搐，“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九幽絕煞之地’、‘化生為無之境’嗎？生機滅絕，萬物歸虛！這求救信號，200是陷阱啊！是鴻門宴裏的加強版鴻門宴啊！”
    他的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秦磊的目光深邃如海，他死死地盯著那片死寂的能量場，沉默不語。就在這時，“零”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報告。已對求救信號的加密協議進行深度破譯。在排除了99.9的幹擾數據和邏輯陷阱後，我發現其最核心的、作為‘鑰匙’的那個邏輯層，與我資料庫中一份被最高權限封存的存檔信號，存在33.7的結構相似性。”
    “哪份信號？”秦磊的心猛地一沉，他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冷月指揮官，在‘人世間’徹底失聯前，發出的最後一份……求救信號。”
    此言一出，整個“世界樹”號的艦橋，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冷月！
    這個名字，是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最深的刺。他可以對任何陷阱視而不見，但唯獨這個，他無法坐視不理。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與冷月有關，哪怕明知前方是足以讓神明都隕落的刀山火海，他也必須去一探究竟。
    “我親自去。”
    秦磊從王座上站起身，語氣平淡，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撼動星辰的決心。
    “不行！”蘇煙第一個開口，她那溫柔的眼眸中充滿了堅定與擔憂，“太危險了！這種概念級的力量，已經超出了我們可以理解的範疇。讓我去，我的生命律令，或許能與它產生一絲共鳴。”
    “不行！”葉凡也通過通訊頻道跳了出來，“老大！師娘！你們都不能去！太危險了！我剛剛夜觀天象，掐指一算，此地乃‘九陰絕煞之地’，你們一個陽氣太旺，一個生命力太盛，進去就是給人家送菜！陰陽相衝，凶多吉少啊！”
    他一臉嚴肅地掏出自己的龜甲銅錢，煞有介事地晃了晃，然後一本正經地建議道：“依我之見，應該派我這個修行多年的‘先天混元童子身’去！我無陰無陽，無牽無掛，如同一張白紙，方能陰陽調和，逢凶化吉，馬到功成，手到擒來！”
    他話音未落，就感受到了一道來自蘇煙的、冰冷中帶著警告的視線。葉凡脖子一縮，立刻閉上了嘴。
    秦磊沒有再理會這些爭論。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從艦橋上消失。
    下一秒，聯合艦隊的所有人，都通過舷窗和監控屏幕，看到了他們畢生難忘，甚至在未來無數個紀元裏都將被傳頌的、神跡般的一幕。
    一道頂天立地的金色巨人身影，憑空出現在了那顆巨大的氣態行星上空。
    那正是秦磊的“神域”法相！
    高達萬米的法則巨人，通體流淌著金色的神輝，身後隱約有日月星辰、山川河嶽的宏大虛影在生滅輪轉。他沐浴在那足以讓星艦解體、生命凋零的伽馬射線風暴和恐怖的凋零力場之中，卻如同沐浴著和煦的春風，毫發無損，甚至連袍角都未曾揚起一絲。
    那片讓整個聯合艦隊都望而生畏、談之色變的凋零力場，在這尊巨大的法相麵前，渺小得如同一個不起眼的灰色水窪。
    隻見秦磊所化的法則巨人，緩緩地伸出了他那比山脈還要巨大的手掌。
    他的動作很慢，卻帶著一種改天換地、重塑乾坤的無上威嚴。他的手掌，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狂暴的能量風暴，無視了那詭異的凋零力場，直接探入了那顆氣態巨行星的“風暴之眼”深處。
    然後，他輕輕地一“撈”。
    “轟隆——！”
    整顆氣態巨行星都為之劇烈震動！地核都在哀鳴！
    那片包裹著信號源的、直徑足有上千公裏的恐怖雷暴區域，連同內部那股死寂的凋令力場，以及藏匿於其中的一艘外形猙獰、如同深海獵食者般的“收容者”偵察艦，就這麽被他從行星核心處，硬生生地、連根拔起，“撈”了出來！
    萬千雷霆在他掌心肆虐，凋零力場瘋狂侵蝕，但都無法撼動那隻閃爍著不朽神光的金色手掌分毫。
    秦磊的法相麵無表情，五指緩緩合攏。
    “鎮。”
    一個字，言出法隨。
    那片上千公裏範圍的雷暴雲團，在他掌中被極限壓縮，雷光、力場、空間……所有的一切都被揉捏、鎮壓、封印。最終，隨著一聲輕微的“啵”聲，萬千偉力盡數湮滅，隻剩下一顆彈珠大小的、內部禁錮著一艘小型飛船的透明“法則琥珀”，靜靜地懸浮在他的掌心。
    這一幕，通過實時轉播，清晰地呈現在每一位高傲的希爾凡精靈眼前。
    他們看著那個如同創世神明般的身影，看著那隻手摘星辰、掌握雷霆的偉岸姿態，所有的驕傲、所有的矜持，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最原始、最純粹、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臣服。
    秦磊將那顆“法則琥珀”帶回“世界樹”號，交給了“零”進行分析。
    在強行破開飛船的數據庫後，“零”有了驚人的發現。
    “報告，在飛船內部的維生艙段，發現一個生命體。生命體征極其微弱，被一種高強度的虛空能量囚禁，靈魂陷入深度沉睡。”
    一個全息投影出現在艦橋中央。那是一個穿著黑色緊身作戰服的東方女性，身形窈窕，麵容卻因為極度的痛苦而扭曲。
    “零”調出了從她淺層記憶中強行解析出的信息片段。
    “身份識別……失敗。代號：玄鴉。隸屬組織……‘人世間’……叛逃者。”
    “正在解析其靈魂深處被烙印的執念……解析出一個高頻出現的關聯詞匯……”
    一個名字，清晰地顯示在全息屏幕上。
    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秦磊的瞳孔，在一瞬間，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讓整個艦橋的溫度都驟然下降了十幾度。
    那個名字是——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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