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甲凝成的黑月離暗嵐最近，本就沾染了浩瀚的時間之力。
    在最後的生死一刻，它們更是替暗嵐分擔了半數衝擊，並在琴弦的牽引下完全融入黑月儀，保下了暗嵐的一縷殘魂。
    “那麽，你現在可以發表獲勝感言了，大仇得報的心情如何？”
    薑明對著黑月儀說道。
    “……過去的萬年歲月中，我曾無數次想過這一天，可當這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心中卻隻有遺憾。”
    暗嵐的殘魂從黑月儀中飄出。
    他落在一旁對薑明行禮，隨後繼續說道：
    “多謝您替我創造了這個機會，也感謝您在過去的指引。”
    “但，這場複仇仍未結束。”
    “星、斬二王不過是受老王八們驅使的座前野犬，真正的幕後黑手依然在暗淵逍遙自在。”
    “那你打算怎麽做，兩個王同時隕落，再加上你如今的狀態太差，有些事情瞞不住的。”薑明說道，“不如，我幫你恢複一下狀態？”
    “……我知道您有諸多無上偉力，其中幾道玄妙程度甚至不在時間之下。”
    “但，不必為了我這副殘軀消耗心神，就算我恢複到了鼎盛狀態，也絕不是那些老王八的對手。”
    “實際上，來此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通過幻夢儀……不，黑月儀的時間之力截留了自己過去的一個瞬間，並且用天賦‘噬影’加以掩蓋，存放於月王殿之中，可以暫時瞞過其他人。”
    “在那之後呢？瞞得住一時，瞞不過一世。”薑明說道。
    “我明白，所以等一會兒我會將這殘魂的狀態與月王殿中的假身同步，然後召集諸王，宣告我即將死亡的事實。”
    “就說，在星、斬二王出征後，由於冥冥中的預感，我心中愈發不安，於是再次使用了黑月儀，在其中窺探到了他們失敗的未來，並為此付出了壽元耗盡的巨大代價。”
    “……這個說法似乎有些草率，你確定他們會信麽。”
    “也許會吧，至少在我為了暗淵的未來燃盡生命這方麵，他們不會懷疑的。”
    “畢竟在他們眼中我就是這種人，孱弱無力，被父輩當年的願望絆住，受困於暗淵這個空殼之中，期間一直忍耐他們卻又無法反抗，隻能一生都為他們所用……”
    暗嵐搖了搖頭，笑道。
    “當然，信也罷，不信也罷，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整個黑暗星域中聲望最高的三位王同時隕落，這樣空前絕後的衝擊不會給他們留下任何時間思考真假，他們必須快速處理好我們的後事，免得暗淵這輛戰車就此側翻。”
    “在他們無暇顧及的這段時間裏，我提前留下的後手會抹除一切可疑之處，讓‘黑日’帶來的死亡陰影籠罩他們一生。”
    “嗬，沒想到有一天竟要讓那些老王八來給我料理後事，真是一場鬧劇。”
    暗嵐的聲音悵然，又有些虛弱無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
    “黑日大人，最後的最後，我有一個請求，不知……”
    “你說吧。”
    “雖然我也很想弄死他們，但能否暫且留這些王之後裔一條狗命，等到日後再收？”
    “我會徹底修改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忘記您的存在，並捏造一個星空之樹複蘇，星王斬王奮力抵抗卻不敵的假象。”
    “這個假象會伴隨他們的一生，直到您在未來再次與他們相遇，才會解除。”
    暗嵐的殘魂愈發透明，他看向遠處昏迷不醒的王之後裔們，說道。
    “忘記我的存在、捏造星空之樹複蘇？”
    薑明精神一振，察覺到了關鍵詞。
    這不正是自己曾經在王之後裔腦袋裏看到的記憶麽。
    不論其中是否有暗嵐的主觀因素，但，事情居然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圓回來了。
    莫非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歲月修正之力開始發力了？
    “我可以考慮你的請求，不過前提是它具備一定的合理性。”
    薑明心中已經有所猜測。
    “我身上承載過相當龐大的時間之力，所以能夠隱約猜測到，您其實是從未來來的。”
    “您會不遠萬古來到這裏，想來是為了完成某種閉環，比如‘黑日’的誕生？”
    薑明不置可否，示意暗嵐繼續說下去。
    “這種想法不會空穴來風，創造黑日對您來說也並不困難，沒必要大老遠穿越時空。”
    “我猜，您應該是在後世見到了暗淵之人，並且遭遇了來自他們的殺意，這才生出了創造黑日的想法？”
    “大差不差。”
    薑明點點頭，並沒有否認。
    “果然，您就是一切的開端，也是一切的終結。隻是沒想到這終結是由我親自開啟。”
    “我應該向您道歉，若沒有我的預言，後世的暗淵也不會盯上您。”
    暗嵐遲疑了一會兒，慚愧地道。
    聞言，薑明啞然失笑：
    “這麽想就錯了，若我沒有創造出黑日，你父王也無法得到噬影天賦，那樣的話，暗淵又是怎麽來的呢？”
    “不必在意這麽多，一切的始與終首尾相連，且自成邏輯。”
    “這也是時空之道的樂趣之一，過去的自己曾經承擔什麽角色，未來的自己又會做出怎樣的決定，現在很難知曉。”
    “或許隻有走到親身經曆的那一步，才會恍然大悟。”
    【真是個灑脫的人。如果我不是暗淵之王，一定會和您一起踏上旅途的吧，可惜……】
    暗嵐搖了搖頭，將多餘的情緒壓下，繼續說道：
    “想必您也知道，留在暗淵的那些老王八將自身的部分本源融入黑暗，並且注入了自己最優秀的後輩體內。”
    “我想的是，既然想要永生，那就如他們所願。”
    “當他們以為黑日的危機已經解除、借後輩的靈魂在未來複蘇時，對未來的美好暢想將會反轉成為無限絕望，直到親眼看著他們的永生之夢化為泡影。這，就是他們犯下如此多罪孽的報應。”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提議。”
    薑明有些心動，決定滿足暗嵐的請求。
    比起在這裏無聲無息地將諸王消滅，還是讓那些惡貫滿盈之人在大起大落中死去更合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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