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傲天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青雲峰的山道盡頭，仿佛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隻留下了一圈圈仍在蕩漾的漣漪。
    青雲峰頂那股由掘墓人誕生時所帶來的狂暴魔氣早已消散無蹤，溫暖的陽光重新灑下，照在陳長生那張慵懶而又滿足的臉上。
    他半眯著眼睛，輕輕晃動著搖椅，好像剛才那個一手締造出滅世魔王的幕後黑手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然而他身後的四個弟子卻久久無法從剛才那顛覆三觀的一幕中回過神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
    蕭嫣然那張冷若冰霜的俏臉上此刻也滿是複雜。
    作為曾經執掌一個神朝的女帝，她見識過無數的陰謀詭計，也親手布置過無數的陽謀暗算。
    可她從未見過像自己師尊這般如此輕描淡寫、如此寫意隨心就將一個氣運之子、一個未來的心腹大患徹底扭曲成了一柄隻聽命於自己的最鋒利、最陰毒的匕首。
    這已經不是計謀的範疇了。
    這近於一種玩弄人心操縱因果的無上大道！
    她看著師尊那平凡無奇的側臉，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種高山仰止、甚至連仰望都看不到頂峰的渺小感。
    過去所驕傲的女帝心術在師尊這番操作麵前簡直如同孩童的沙雕城堡一觸即潰。
    “師尊您這招借刀殺人，不，應該是鑄刀殺人，實在是高！”林風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豎起一個大拇指，臉上的表情又是興奮又是後怕。
    他這個來自信息爆炸時代的穿越者，腦子裏瞬間就閃過了無數影視劇裏的經典橋段什麽《教父》、《無間道》、《沉默的羔羊》，可沒有一個反派能有自己師尊這般風輕雲淡的氣質。
    “師尊，剛才給他種下的恐怕不僅僅是一門魔功那麽簡單吧？”古塵的聲音低沉響起，他那雙蘊含著滄桑的眼眸死死地盯著陳長生，試圖從師尊的身上看出些什麽。
    作為重生道祖，他深知魔功的恐怖，但更讓他心驚的是他能感覺到龍傲天離去之時其神魂深處已經多了一道無法掙脫的枷鎖。
    那道枷鎖的源頭正是他眼前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師尊。
    這手段已經超出了他前世的認知。
    前世的他麵對敵人，想的是如何以力破之，如何以勢壓之，何曾想過還可以將敵人變成自己的“資產”？這讓他理解隱隱產生了一絲新的裂痕與感悟。
    就連一向沉默寡言滿心隻有仇恨的慕容劍心此刻也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陳長生。
    龍傲天是他日思夜想都想親手斬殺的仇敵。
    可現在師尊卻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讓這個仇敵“死”去，又以另一種更加扭曲的方式“活”了過來，並且成為了師尊手中的一枚棋子。
    這讓他感覺自己那滿腔的仇恨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
    可與此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與敬畏感也油然而生。
    有這樣一位深不可測的師尊，在他那看似遙不可及的複仇似乎並非沒有可能。
    陳長生聽著弟子們的議論，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旁邊的石桌上拿起一個蘋果，慢悠悠地啃了一口，發出一聲清脆的“哢嚓”聲。
    “你們覺得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將問題拋了回去。
    “因為省事？”林風試探性地回答道，這個答案最符合他對師尊“懶”的認知。
    陳長生讚許地點了點頭：“說對了一半。”
    將吃完的果核隨手一扔，拍了拍手那雙慵懶的眸子，掃過四位弟子，聲音平淡卻蘊含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哲理。
    “殺一個龍傲天很簡單，我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他千百遍。但是殺了他之後呢？先天劍宗會善罷甘休嗎？他們會再推出一個新的龍傲天、李傲天、王傲天。麻煩會源源不斷地找上門來。”
    “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麻煩，尤其是那種需要我親自動手去解決的麻煩。”
    陳長生頓了頓，嘴解勾起一抹腹黑的笑容。
    “所以解決麻煩最好的方法不是消除麻煩本身，而是去掌控製造麻煩的源頭。”
    “龍傲天是先天劍宗未來的希望，是他們的氣運所鍾。這樣的人死了是一了百了。但活著並且為我所用，他的價值才能被最大化。”
    “他就像一顆我親手埋進先天劍宗心髒裏的定時炸彈。他會用他最擅長的方式去為我們掃清他所有的競爭對手；他會用他天命之子的身份去為我們竊取先天劍宗的機密與資源；他會用他對你們的仇恨去完美地扮演一個受害者的角色將先天劍宗的怒火引導向我們希望的方向。”
    “最重要的是，他會成為先天劍宗內部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一個從內部開始腐爛的龐然大物遠比一個從外部被擊潰的敵人要倒塌得更快，也更徹底。”
    “等到時機成熟，我隻需要輕輕打一個響指，這顆炸彈就會引爆。到時候我們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就能收獲一個分崩離析的先天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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