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瑜看著他的眼睛。
    漆黑讓人沉溺其中、深不見底的旋渦。
    他說話的時候握住了她的手。
    過了好幾秒，孟瑜垂眸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點了頭，她說好。
    稍後，她給萬彤發了郵件，順延一天假期。
    她第一次來傅青紹在倫敦的住處，打開冰箱，裏麵空蕩蕩的，壓根就沒有什麽能吃的東西。
    隻有冷凍層有牛排跟肉類。
    下午的時候孟瑜準備出去買點食材，傅青紹起身準備跟她一起，被孟瑜按在了沙發上，“我自己去就好，你在家裏好好休息。”
    傅青紹，“你對周圍不熟悉。”
    孟瑜，“我都這麽大人了，丟不了。”
    他挑眉，沒再說話。
    但是看向孟瑜的眼神仿佛在回複她，不一定。
    孟瑜沒想到，自己跟傅青紹雖彼此相處時間不多，隻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卻沒想到在他心裏，自己竟然是能在陌生地方迷路，走丟小姑娘的既視感。
    她笑著，“那我要是走丟了，傅總手眼通天，找到我還不是瞬時間的事兒。”
    “有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
    傅青紹住的地方，獨棟別墅，周圍一片相對安靜，主道路兩側有成片的梧桐樹，不過此刻冬日，盡是枯葉。
    孟瑜走了十分鍾，也沒有走出這一片別墅區。
    一輛黑色的賓利駛至她身後，Karen打開半扇車窗，非常標誌性的別扭的普通話，“傅太太，傅總讓我送你。”
    孟瑜上了車。
    Karen啟動了車子，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座上年輕的東方女性麵孔。
    漂亮是直觀的。
    不一樣的是，這位傅太太給他一種難得純淨的感覺。
    karen：“傅總平日出行，就喜歡坐在你現在的位置上。”
    言則，夫妻之間，還挺心有靈犀的。
    孟瑜笑笑，“他平時工作很忙嗎？”
    這一路上有些無聊，孟瑜也會跟這位助理先生簡單地聊起關於傅青紹的事情。
    得到準確的回複。
    “傅總是個工作狂。”
    孟瑜點頭，看得出。
    在傅青紹的世界裏，工作一定占大頭。
    從超市裏回來，正好準備晚餐，孟瑜買了一些新鮮的蔬菜肉類，還買了一袋小米。
    小米粥並沒有什麽味道，再加上傅青紹術後胃口欠佳，他依舊很給麵子的喝了一碗。
    到了晚一點的時候，孟瑜拎著行李站在男人的臥室裏麵，這裏，很明顯，是傅青紹的主臥。
    她今晚睡在哪裏？
    別墅內房間很多，但是其他的房間，仿佛都無人居住一般。
    “嗯，三日之內盡快定製方案發到我郵箱內。”傅青紹正在通話，推開臥室的門，看著孟瑜攤開行李箱，女人雙膝輕跪在地毯上，正在認真的翻找著行李箱內的衣服，垂著脖頸，偶爾幾縷長發散落下來，她又伸手撫到耳後。
    她翻找了一會兒，沒有找到浴袍，這兩日在醫院，她都沒辦法洗澡，現在隻想舒舒服服的泡個熱水澡。
    她好像連沐浴露都沒有帶。
    來得匆忙，下午去超市的時候，竟也忘記買了。
    傅青紹走到她身邊，然後想彎腰，動作頓住，牽扯到傷口，他唇色白了白，伸手捂住下腹部的傷口，“在找什麽。”
    “我想洗澡，忘記帶浴袍了……”
    “穿我的。”
    好像也隻有這個解決辦法了。
    她今晚上必須泡個熱水澡，此刻也無暇羞赧，點著頭去了傅青紹的衣帽間，挑了件黑色的浴袍就奔向浴室。
    但是她今晚上泡澡的夢碎了，傅青紹這裏沒有合適的泡澡用的沐浴球。隻有花灑旁邊的壁龕內，放著一瓶黑色的沐浴露跟洗發水。
    她擠出來一點在掌心，嗅了嗅。
    清洌的香味濃鬱的揮發在空氣中。
    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泡沫很快就豐富地塗抹全身，浴室內霧氣氤氳蒸騰，孟瑜呼吸之間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仿佛在這個密不透風的環境裏被包裹住一般。
    她有些，呼吸缺氧的感覺。
    孟瑜推開浴室的門走出來，女人裹著寬鬆的黑色緞麵浴袍，即使一身水汽，增加摩擦，肩膀上的領口依舊大地往下滑落，她不免用手抓住。
    傅青紹坐在沙發上，目光從筆記本電腦上移開看向她。
    他的這身睡袍，自己穿上的時候，都顯得寬鬆，領口開得很深，她隻好抓住胸前的衣服，隻是隨著走路的步伐，露出一雙修長的腿。
    與他的浴袍相襯，黑白分明，強烈的色彩對比。
    孟瑜看著地上原本自己攤開的行李箱，裏麵她翻找睡袍時翻亂了的衣服，都被整齊地疊好，包括她的內衣。
    這個房間裏麵，還能有其他人嗎？
    她的臉原本就紅，帶著一身沐浴後的水汽，此刻倒也看不出尷尬。
    把行李箱收拾好立在一側，看著床上的兩個枕頭，依稀記得剛走進主臥時，這裏隻有一個枕頭居中放著，現在是分別放在兩邊。
    傅青紹起身，朝著浴室走。
    經過孟瑜身邊的時候，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香氣，是他的沐浴露。男人步伐一頓，看著她濕漉漉的長發，“把頭發吹幹再睡。”
    “嗯，等一會兒。”
    孟瑜將自己的電腦放在茶幾上，拿起手機，看著小組群宣發組發的宣傳初步方案，今年即將過去，開春後新品發布的同時，去年的老款會降價處理，對應的促銷方案現在就要準備好。
    青研沒有外包的宣發團隊，任務就落在了市場部的宣發小組上。
    萬彤在群內@一眾人：時間有限，大家群策群力。
    孟瑜坐在沙發上，回複了個收到。
    正準備打開自己之前積累的一些素材，看看有沒有可用的，就聽到浴室的方向傳來水聲。
    她急忙起身，匆匆走過去，“傅先生，你現在不能洗澡，傷口不能沾水。”
    傅青紹剛剛打濕發絲，聽到孟瑜的聲音，看著磨砂玻璃外女人的身影，他走過去，濕發嘀嗒著水珠，劃過深邃的麵部輪廓。
    男人開了門。
    孟瑜跟他對視兩眼，眸光顫抖著，瞥見他肌理分明的腹部肌肉，也看到他腹部手術創口上貼著的白色無菌敷貼。
    再往下，孟瑜不敢看。
    她知道傅青紹是個有潔癖的人，極力地抬起眼，“我幫你洗吧”
    然後咬著唇補充，“我說的是給你洗頭發。”
    “你先把頭發吹幹。”傅青紹說著，拿起浴袍穿上，同款的浴袍，穿在他身上，黑色的布料，緞麵垂墜感很足，貼合肌膚骨骼，襯得寬肩窄腰。
    孟瑜堅持先給他洗頭發，因為自己的頭發很長而密，她平時自己吹幹，舉著吹風機的手都酸了。
    他身形高，而且腹部有創口，無法彎腰，孟瑜搬了個凳子讓他坐下。
    傅青紹坐下後，視線與她胸前平齊。
    緞麵的布料優點是垂墜感足，貼在肌膚上很絲滑。傅青紹的睡袍大多都是這種，他不喜歡棉質。
    這種布料，會透點。
    孟瑜卷起袖口，腰間的係帶係得緊一點，腰格外的細。
    她在掌心擠了洗發水，揉出泡沫，像是給米米洗澡一樣，揉搓著男人的短發。
    有一點紮手。
    比米米的毛都要紮。
    女人柔軟的手指，貼合在他的頭發上，她慢慢揉搓著，空氣中帶著洗發水的香氣，還很細心地用清水衝了衝手指，拿起毛巾擦過他眼角。
    男士的頭發很好洗，洗一遍就好，沒有護發素，發膜，也不用護發精油。
    “洗好了。”孟瑜拿起吹風機，先幫他吹著發絲，手指從他黑發中穿過，男人直起身的時候，孟瑜就踮起腳尖，傅青紹見狀又低下頭。
    男人的頭發短，半分鍾就吹好了，幹燥清爽的洗發水香味，跟她發絲上的味道一樣，揮散在這個空間內，又快速緊密交纏。
    傅青紹拿起她手中的吹風機，另一隻手穿過女人的長發，從發頂一路順到發尾，嗡嗡的響動聲在她耳邊，帶著幹燥的熱氣。
    兩人站在浴室鏡前。
    孟瑜看著鏡子裏麵，他拿著吹風機，麵無表情卻認真幫自己吹頭發的樣子，鏡中傅青紹的臉，仿佛自帶柔光濾鏡般，他心無旁騖，跟學霸解題一般，專注的給她吹頭發。
    孟瑜心中想，理發店沒有這麽帥的托尼。
    同時，她也看到，自己好像有些凸點了....急忙伸手攏了下領口雙手環胸。
    在這個空間內，她這個動作，都算大幅度了。
    破壞平衡一般。
    傅青紹看著她。
    孟瑜快速低下頭。
    像是一隻垂耳兔。
    傅青紹握著吹風機，掃過孟瑜的耳廓，她躲了一下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麵色正經，薄唇抿著，“吹吹耳朵，別進水了。”
    孟瑜捏著他手腕，吹風機轉換方向，回應他的惡作劇一般的話，盡管他麵色冷靜，不像是會惡作劇的人，但是氛圍如此孟瑜也大著膽子說，“你也吹吹你自己的吧。”
    她趁機想離開空氣悶窒的浴室。
    離開這個燥熱的發源地。
    孟瑜走了兩步，發絲擦著男人緊實的小臂，從他指尖柔順地劃過那一刻，傅青紹攥住手指，虛虛抓握。
    孟瑜輕“嘶”一聲，頭皮被扯住，但是他的力氣不大，隻是阻擋了她要離開的步伐。
    下一秒，傅青紹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臀部將她抱起放在洗手台上，低頭溫熱的薄唇含咬著她的唇。
    孟瑜愣了一下，閉上眼睛。
    慢慢地，她無力輕吟，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頸。
    清晨時。
    是傅青紹先醒，他身上有傷口，無法側躺，平躺一夜。孟瑜是側躺著，緊貼著他。
    他伸手，就能輕鬆的摟住她。
    天色還沒完全亮起。
    窗紗透過外麵朦朧亮影。
    身邊，孟瑜的呼吸輕淺均勻。
    這一刻，他竟然有一種難得的放鬆感。
    他竟然有一種，跟身邊的女人，是尋常夫妻的那般感覺。
    這是傅青紹以前，未曾有過的感覺。
    晚一點的時候。
    孟瑜醒了，身邊的位置空了，但還是溫熱的，他應該沒有起多久。
    下床活動了一下肩頸，她看著緊閉的窗簾，幾步走過去拉開，忽然看見窗外一片蒙蒙白色。
    傅青紹推開門，手裏端著餐盤，熱的吐司跟牛奶。
    走到窗邊站在她身邊。
    看著她眼底閃過的驚喜，又馬上消散。
    孟瑜從他手裏接過餐盤，“我還以為下雪了呢，原來是起了一層薄薄的霜花。”
    “你喜歡下雪？”
    “我之前刷視頻看到了倫敦初雪，感覺很美，今天晚上是跨年夜，如果能下雪就好了，我還沒看過倫敦的雪。”
    因為她明天就會飛往江城。
    難得來一次。
    傅青紹看著她，黑眸沉沉，片刻，點了頭，“好。”
    孟瑜咬著吐司，沒留意這句話。
    下午三點左右，Karen帶著星級酒店的名廚上門準備晚餐，做的是中式飯菜。
    傅青紹問她要不要去看電影，距離吃飯還有時間。
    孟瑜想也沒想的拒絕了，因為他現在雖然恢複尚好，但是不宜出門，而且她對這些國外的電影並不了解。
    傅青紹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來到了地下影音室。
    “你選一個你喜歡看的電影，隻要是上映的都有。”
    原來是在這裏看，孟瑜看著空蕩的房間，巨大的幕布，柔軟的電動沙發椅。
    地麵上，菱形格黑白撞色瓷磚鋪著一層厚厚的羊絨地毯。
    孟瑜最後選了一部上世紀愛情電影，傅青紹平時很少看這類型，他上次在這裏看電影，看的是歐洲中世紀哲學啟蒙錄。
    兩個半小時的電影。
    孟瑜哭了十幾張抽紙，鼻子都擤紅了。
    影廳內沒有開燈，隻有電影畫麵的光亮，照著她一雙眼睛，紅腫著，濃密的睫毛粘成簇狀。
    傅青紹對這些情愛分離，實在是表示不理解。
    車禍，分離，錯過，失憶...
    男主恢複記憶的時候，女主又得了重病躺在病床上...
    但是看著孟瑜哭成這樣，他抿著唇，忍不住眉心的跳動，抽出紙巾遞過去。
    終於電影放映結束，他鬆了一口氣。
    孟瑜還在哽咽，傅青紹抓住她的手腕離開影音室，走上樓梯。
    女人還沉浸在剛剛電影的感傷中。
    劇情實在是狗血，但加上鏡頭拍攝的唯美，男女主演技好，前幾年上映的時候也很賣座。
    確實很感人，孟瑜揉了揉有些緊繃的臉頰。
    回到一樓客廳，此刻外麵已經是一片夜色，空氣中帶著食物的香氣。
    但是引起孟瑜注意的是，窗外，下雪了。
    傅青紹此刻還握住她的手腕，孟瑜隻好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臂，有些開心的搖晃了一下，“傅先生，你看，下雪了。”
    男人單手插兜，視線隨著孟瑜落在窗外。
    落地窗外，雪花如絮紛飛，地麵很快覆蓋了厚厚一層。
    光潔明亮的落地玻璃上，除了窗外的雪，還印下此刻孟瑜臉上的笑容。
    他注視著，她臉上的笑容在身後明亮天地與外麵夜幕紛飛大雪之間。
    “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