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華爾街的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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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東部時間,1929年8月28日,上午9時。
    紐約,曼哈頓下城,鬆樹街80號,頂層秘密會議室。
    曼哈頓天際線的石筍叢林在腳下鋪陳,寬闊的哈德遜河如一條銀帶蜿蜒入海。
    在這座摩天大樓的頂層,“白山黑水基金會”的會議室仿佛懸浮於雲端。
    挑高近五米的穹頂,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將整個華爾街的喧囂與野心盡收眼底。
    室內,厚重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雜音,唯有精密的黃銅吊燈散發著柔和而昂貴的光暈。
    光可鑒人的紅木長桌旁,真皮座椅沉穩如山,空氣中雪茄的醇香與現磨咖啡的焦苦交織,無聲地宣示著幕後掌舵者所掌控的力量與視野。
    一種金融精英俯瞰眾生、執掌資本洪流的豪情,在這極致的奢華與靜謐中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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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裏,此刻卻壓著一種無聲的、近乎凝固的緊張。
    “先生們,”
    坐在主位的馮庸開口,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剛收到來自東方最高指令。基金會名下所有頭寸,無論盈虧,必須在9月3日收盤前全部清倉。所有資金撤離並轉入,瑞士信貸、瑞士銀行公司等瑞士主要銀行的指定保密賬戶。”
    指令言簡意賅,卻像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水麵。
    “What?!”
    最先炸響的是傑西·利弗莫爾的咆哮。
    他猛地推開椅子,幾乎要站到桌上。
    “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現在撤離?就在這黃金時代的頂點?!”
    他揮舞著手臂,指向窗外喧囂的華爾街,
    “看看!聽聽!金錢的洪流正在奔湧!這一年多,道瓊斯指數都翻倍了!”
    “從去年9月到現在,我的進攻組合收益率超過150%,連本傑明那個保守的家夥都賺了80%!”
    “美聯儲的低息政策就是我們的印鈔機!現在離場,是對金錢的褻瀆,是對智慧的侮辱!”
    “我們這位藏在神秘東方的BOSS,難道要拒絕上帝親手遞來的金蘋果嗎?”
    馮庸的內心確實產生了瞬間的動搖。
    雖然曾留學法國,但他來到美國後,這裏的繁榮景象還是讓他深受震撼。
    摩天大樓拔地而起,汽車流水線晝夜不停,無線電廣播裏播放著爵士樂和無限的商機,百貨公司裏人潮湧動,消費欲望強勁。
    整個社會對未來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一派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
    最重要的是,美國股市真的是太賺錢了!
    在利弗莫爾、格雷厄姆這些頂尖顧問團隊的精準操作下,基金會投入的7億美元本金,通過高超的杠杆運用,如今已變成超過15億美元的巨額財富!
    扣除杠杆成本,純利高達8億多美元!
    8億美元!
    這是一個他以前不敢想象的天文數字。
    要知道,去年(1928年)整個東北的財政收入,折合美元也不過1100多萬。
    這一筆盈利,就是東北70多年的歲入!
    他的腦海中不禁勾勒出一幅美好藍圖:如果讓這筆巨資繼續在華爾街這座“黃金樂園”裏利滾利,源源不斷地為遠在東北的漢欽和故鄉輸血,那將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新建的鐵路、先進的兵工廠、龐大的艦隊……
    一切似乎觸手可及。
    利弗莫爾的質疑,並非全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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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沉默和細微的表情波動被陳友仁敏銳地捕捉到。坐在馮庸左側的這位首席合規官立刻開口,聲音像冰冷的法條,瞬間壓下了躁動和馮庸心中剛泛起的一絲漣漪:
    “利弗莫爾先生,請控製你的情緒。”
    “基金會的最高運作原則隻有一條:無條件執行BOSS的最終指令。這不是討論,是必須執行的紀律。”
    “我的職責就是確保這一點在法律和合規框架下得到貫徹,任何偏離指令的操作都將被一票否決。”
    話音剛落,負責資金調度的李銘,立刻用不容置疑的嚴肅語氣接話。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利弗莫爾和格雷厄姆:
    “利弗莫爾先生,感謝你為基金會帶來的巨額收益,我們許諾給您團隊操盤3億美元資金收益的10%+每月10萬的顧問費,一分都不會少;”
    “格雷厄姆先生,您同樣超額完成了防守型的操盤收益,我們同樣感謝您做出的貢獻,您團隊操盤4億美元資金收益的5%+每月10萬的顧問費也會按合同支付!”
    李銘稍作停頓,語氣更加冷硬,“但支付的前提,是完美執行指令。資金通道的安全是第一位,花旗和大通的清算賬戶已經準備就緒,隻待最終指令確認匯兌。”
    “任何阻礙資金撤離的行為,都將被視為最嚴重的違約。”
    此時,坐在馮庸右側,一位一直沉默地審閱著一厚疊文件的年輕男子抬起頭。
    他麵容俊朗,眼神卻銳利如鷹,他是王慕理先生,耶魯法學院的高材生,深得國內那位BOSS的信任。
    “諸位,”
    王慕理先生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挑戰的權威,他輕輕推了推桌上的文件,
    “我需要提醒大家,尤其是顧問團隊的各位先生。”
    “你們簽署的雇傭合同和保密協議第7條第3款明確規定:所有操作決策的最終所有權和解釋權,歸屬BOSS獨占。我的職責是風險控製和合同執行保障。”
    王慕理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利弗莫爾身上:“任何未經授權、試圖違背或拖延執行清倉指令的行為,都將被視為嚴重違約。”
    “不僅會立刻終止各位的顧問合約,沒收所有未支付酬勞,還將啟動全麵的法律追索程序。屆時,各位需要麵對的,就不僅僅是商業糾紛了。”
    仿佛是為了給這番話加上最沉重的注腳,來自世達的頂尖律師艾倫·杜勒斯,用他那種特有的、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腔調接話:
    “王先生所言,完全代表世達律師事務所的立場。”
    “我必須申明,我不參與、也不幹涉你們的任何投資決策與操作。但是,BOSS授予了世達所一份年薪五百萬美元的全權法律顧問合同,我的職責就是確保基金會的利益在任何情況下得到最徹底的保護。”
    杜勒斯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冰冷的刀鋒掃過在場每一位顧問,
    “我代表世達律所鄭重聲明:對於任何可能損害基金會資產的違約行為,我們將不遺餘力地動用一切法律手段追回全部損失,並確保相關責任人在聯邦法律框架內受到最嚴厲的製裁——我的意思是,讓背叛者在監獄裏把牢底坐穿。”
    杜勒斯的話像一道冰冷的鐵閘,瞬間落下了所有的躁動和僥幸。
    他那清晰的“五百萬美元”年薪委托和“牢底坐穿”的警告,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懾力。
    會議室裏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利弗莫爾像被抽走了力氣,頹然坐回椅子上,掏出雪茄狠狠咬住,卻忘了點燃。
    格雷厄姆深吸一口氣,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沉默地點了點頭。
    一直負責具體交易執行、記錄留痕的唐納德·裏根和他的美林助理團隊,則早已做好準備,目光投向馮庸,等待最終的操作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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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庸眼中的最後一絲波動已然平息,杜勒斯的話和李銘、王慕理的堅決,讓他徹底清醒。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全場,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沉重:
    “執行指令。”
    “立刻。”
    他看向負責下單的劉大用和裏根:“劉主管,裏根先生,執行清倉計劃。要求:隱蔽、分批、迅速。”
    “李主管,同步啟動跨境匯兌流程。”
    “王先生,全程監控風險閾值。”
    “陳顧問,確保每一步合規。”
    “是!” 中方團隊齊聲應道,瞬間進入高效運轉狀態。
    劉大用和裏根迅速離開前往交易台,李銘拿起電話開始接通國際線路,王慕理緊盯著風險控製報表,陳友仁再次審閱法律文件清單。
    傑西·利弗莫爾望著窗外那片他曾經呼風喚雨的土地,喃喃自語,像是在問馮庸,又像是在問自己:“瘋子……你們都是一群瘋子……但願那位東方的神秘BOSS,真的能看穿未來……”
    艾倫·杜勒斯則默默收起文件,嘴角那絲冰冷的笑意依舊——無論市場如何風雲變幻,世達律師事務所的律師費,總是最穩健的投資。
    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撤離,就在這片繁榮至極、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如同暗流般悄然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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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遠在奉天帥府的張漢欽,正站在巨幅地圖前,靜靜等待著來自大洋彼岸的電波回音。
    他知道,收割的時刻到了,而真正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