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鴨綠江戰場:血火堤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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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九年,七月十九日,傍晚六時四十分。
鴨綠江,這條橫亙在中朝邊境的古老界河,
在這一刻,徹底沸騰,化為吞噬生命的煉獄熔爐。
鋼鐵與血肉的碰撞,信念與狂熱的絞殺,於此拉開慘烈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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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撕裂布帛般的尖嘯聲,如同死神的獰笑,毫無征兆地劃破黃昏相對寧靜的天空!
緊接著,地動山搖!
轟!轟隆隆——!!!
成噸的鋼鐵和炸藥,如同冰雹般砸向鴨綠江北岸中國守軍的陣地!
日軍駐朝鮮軍第19、20師團所屬的二十四門四年式150毫米重型榴彈炮(司令部直屬野戰重炮第15聯隊,戰時配給給兩個師團),以及超過一百二十門七五山野炮,率先發出了毀滅的咆哮!
這是兩個齊裝滿員的甲種師團,五萬精銳的恐怖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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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彈密集得令人窒息,爆炸的火光瞬間將剛剛降臨的暮色撕得粉碎!
巨大的衝擊波裹挾著灼熱的氣浪和致命的破片,瘋狂地席卷一切!
泥土、碎石、木屑、以及未能及時進入掩體的士兵的殘肢斷臂,被高高拋起,又如同血雨般紛紛揚揚地落下!
堅固的機槍工事被150重榴直接命中,鋼筋水泥的碎塊混合著守軍的血肉四處飛濺!
精心布設的鐵絲網和雷區被炸得七零八落,如同被巨獸踐踏過的蛛網!
交通壕被炸塌,電話線被炸斷,一個隱蔽部被掀翻,裏麵的一個班士兵瞬間被活埋!
整個鴨綠江北岸防線,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蹂躪,瞬間陷入一片火海、濃煙與死亡的哀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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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擊!炮擊!全員防炮!進掩體!快!”
各級軍官和士官聲嘶力竭地吼叫著,聲音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顯得如此微弱。
士兵們抱著槍,連滾帶爬地鑽入深深的防炮洞、加固的機槍巢。
大地在身下劇烈顫抖,仿佛隨時都會裂開。
嗆人的硝煙和塵土彌漫在每一個角落,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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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今丹東),東北邊防軍鴨綠江前敵總指揮部。 設於一座深入山體的堅固永備工事內。
劇烈的震動讓指揮部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汽燈劇烈搖晃。
參謀長拿著電話,對著話筒瘋狂吼叫,卻隻能聽到一片忙音。
“總指揮!日軍炮火強度遠超預估!覆蓋範圍極廣!”
“這絕不是單個師團級火力!至少是兩個師團的全炮火準備!”
一名作戰參謀麵色蒼白地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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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典輪椅上的身姿挺拔如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透過金絲眼鏡的眼睛,銳利如鷹,死死盯著地圖。
他沉默了幾秒,空氣仿佛凝固,隻有外麵傳來悶雷般的爆炸聲。
突然,他猛地轉身,聲音冷靜得可怕:
“不是預估錯誤,是判斷錯誤!
林銑十郎和南次郎,把老本都押上了!
這不是挑釁,這是滅國之戰的開端!”
“立刻給奉天發報:最高等級加密!”
“‘鴨綠江全線遭敵猛攻,初步判斷:
日軍駐朝鮮軍第19、20師團主力盡出,兵力超五萬,炮火極度凶猛!
敵決心絕非局部衝突,乃旨在全麵入侵。
職部決率全體將士,血戰到底!
然敵眾我寡,防線壓力巨大。
懇請少帥及司令部速定大略,支援!’”
“是!” 通訊參謀記錄的手都在抖。
這封電報是告警,是宣告一場關乎國運的戰爭,已經以最殘酷的方式,提前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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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典指揮的東北邊防軍鴨綠江防線,
下轄吉林甲種第一師、乙種第三、四旅、混成第一旅,
總兵力三萬五千五百人。
他們擁有自動步槍一千零九支、
輕重機槍一千三百一十一挺、
各型火炮迫擊炮四百六十二門、
坦克二十輛。
這是一支用美金和東北元武裝起來的新軍,
此刻正麵臨成立以來最殘酷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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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擊仍在持續。
前沿陣地上,士兵們蜷縮在掩體裏。
新兵臉色慘白,死死咬著牙關。
老兵則默默檢查著手中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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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陣地!快!快!小鬼子要渡江了!”
尖銳的哨聲和軍官們的怒吼在戰壕中響起。
士兵們如同獵豹般從掩體中躍出,迅速進入戰鬥位置。
機槍手拉開槍機,副射手將長長的彈鏈卡入供彈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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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第一次衝鋒來了!
鴨綠江寬闊的江麵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
數以百計的突擊舟、汽艇,
引擎發出沉悶而恐怖的咆哮,
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群,
破開渾濁的江水,向著北岸瘋狂衝來!
每一艘船上,都擠滿了頭戴鋼盔、槍刺如林的日軍士兵!
這是近萬野獸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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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載!板載!(萬歲!)”
“天誅!殺光支那豬!”
瘋狂的嚎叫聲,如同海嘯般先一步撲向北岸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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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指揮…” 參謀看向韋典。
韋典放下望遠鏡,眼中寒光爆射:
“命令各部隊:沉住氣!放近再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第一槍!”
“告訴炮兵:瞄準後續船隊和登陸灘頭,準備覆蓋射擊!”
“告訴機槍手:我要聽到他們的槍管燒紅!我要看到江麵被子彈煮沸!”
整個北岸陣地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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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米…六百米…四百米……
日軍舟艇越來越近,甚至能看清前排士兵那扭曲的五官!
中國守軍陣地上,士兵們的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上,呼吸粗重。
“打!”
當日軍先頭舟艇衝至離北岸不足兩百米時,韋典冰冷的聲音如同最終審判,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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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間,鴨綠江北岸,複活了!
那是由鋼鐵、火焰和複仇意誌組成的死亡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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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發言的,是死神的風暴!
三百一十二挺馬克沁重機槍和九百九十九挺捷克式輕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網,如同無數條灼熱的鋼鐵長鞭,猛然抽向江麵!
“噠噠噠噠噠噠——!!!”
“嗤嗤嗤嗤嗤——!!!”
熾熱的彈雨如同暴雨般潑灑出去,瞬間形成了一道死亡之牆!
子彈密集地打在木製舟艇上,發出“噗噗噗噗”的沉悶聲響,木屑紛飛!
更多的子彈則直接穿透船體,鑽進日軍士兵的身體,爆出一團團血霧!
人的肢體在這種火力下顯得無比脆弱,胳膊、腿、甚至頭顱被直接打碎、打飛!
鮮血和碎肉瞬間染紅了船舷和江水!
許多舟艇被打得千瘡百孔,開始進水傾覆,
船上的日軍慘叫著跌落冰冷的江中,
旋即被後續的子彈和漩渦吞沒!
江麵仿佛被煮沸,翻滾著血色的泡沫和絕望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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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是鋼鐵的冰雹!
九十二門各式火炮發出了沉悶而急促的怒吼!
“通!通!通!通!”
炮彈劃出高高的弧線,如同冰雹般砸向日軍舟艇編隊的後方和即將靠岸的灘頭!
轟!轟!轟!
爆炸的水柱衝天而起,
不斷有汽艇和小型運輸船被直接命中,
炸成碎片,燃起熊熊大火,
將落水的日軍點燃,變成慘嚎的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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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擊炮彈更是密集地落在灘頭,
為企圖登陸的日軍,
準備了一片烈焰和破片交織的死亡地帶!
衝上灘頭的日軍士兵往往還沒站穩,
就被橫飛的彈片撕成碎片,
內髒和腸子流了一地,
被後續的炮火再次炸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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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精準的死神點名!
六十六門37毫米遼十八式戰防炮,
和二十輛雷諾FT17坦克(作為固定火力點部署)的炮口噴出火焰!
它們的目標,是日軍那些裝甲汽艇和指揮船!
砰!砰!
穿甲彈精準地命中目標,
裝甲汽艇的薄鋼板被輕易撕開,爆炸起火,
裏麵的日軍機槍手和操舵手被炸得血肉模糊,
殘肢掛在扭曲的鋼板上!
一艘明顯是指揮船的汽艇被坦克炮連續命中,轟然解體,
上麵的日軍軍官和通訊兵瞬間化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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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近距的毀滅風暴!
當少數日軍舟艇僥幸靠岸,
殘存的日軍士兵嚎叫著跳下船,
踏著齊膝的、被血染紅的江水,
發起決死的“板載”衝鋒時,
等待他們的是一千零九支二八式自動步槍,
和兩萬七千七百支遼十三式步槍組成的、
幾乎無法逾越的火力屏障!
“砰!砰!砰!”
“噠噠噠!噠噠噠!”
步槍精準點射,自動步槍瘋狂掃射!
子彈如同飛蝗般撲向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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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士兵一個個中彈倒地,
屍體在淺水區堆積起來,
後麵的士兵踩著同伴軟塌塌、滑膩膩的屍體和血水,
繼續瘋狂前衝,
然後又被同樣的火力無情收割!
一個日軍軍曹高舉軍刀,嚎叫著衝鋒,
一發自動步槍子彈精準地打爆了他的腦袋,
紅白之物濺了旁邊士兵一臉!
另一個日軍士兵剛舉起擲彈筒,
就被數發步槍子彈擊中胸口,踉蹌著倒下,
擲彈筒砸進血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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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登陸灘頭,徹底變成了血肉磨坊!
江水被染成觸目驚心的褐紅色,
水麵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屍體、破碎的裝備和殘肢斷臂,
仿佛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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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瞬間白熱化!
日軍的凶悍也超出了想象!
盡管遭遇如此恐怖的損失,後續的日軍舟艇依然前仆後繼地衝來!
他們的機槍和擲彈筒也在瘋狂還擊,壓製守軍火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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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一個重機槍射手套筒被擲彈筒破片擊穿,
蒸汽嗤嗤狂噴,灼熱的蒸汽瞬間燙爛了他的半張臉,
他慘叫著倒下,機槍啞火!
副射手毫不猶豫,推開同伴的屍體,
操起一旁冒著青煙的自動步槍繼續掃射,
直到被一顆子彈擊中胸膛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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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老子跟你拚了!”
一名迫擊炮手被日軍機槍火力壓製,彈藥手陣亡,
他怒吼著抱起灼熱的炮管,手臂瞬間燙出焦糊味,
采用簡易射擊,將最後一發炮彈狠狠砸向幾十米外瘋狂衝來的日軍人群,
轟然巨響,炸倒一片!
他自己也壯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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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們!守住!為了三千萬東北父老!為了四萬萬中國同胞!”
一名排長身中數彈,腸子都流了出來,
卻依然靠坐在戰壕邊,用手槍連續擊斃了三名試圖突入陣地的日軍士兵,
最後拉響手榴彈,與衝上來的敵人同歸於盡!
信念在搏殺!
每一寸土地都在用鮮血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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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戰持續了近兩個小時。
江麵上,日軍的舟艇殘骸隨處可見,燃燒著,沉沒著。
江水被鮮血和油汙染得渾濁不堪。
日軍的第一次大規模強渡攻擊,在東北軍恐怖的預設火力網前,
撞得頭破血流,損失慘重,未能取得任何實質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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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地上暫時沉寂下來,隻剩下零星槍聲和傷員痛苦的呻吟。
硝煙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士兵們疲憊地靠在戰壕壁上,抓緊時間補充彈藥、包紮傷口。
每個人的臉上都沾滿了硝煙和血汙。
然而,指揮官們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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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典在指揮部瞭望口,舉著望遠鏡,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他看到,對岸日軍的炮兵陣地再次開始閃爍火光!
更遠處,更多的舟艇和部隊正在集結!
日軍的第一波進攻雖然被打退,但其主力未受根本性損傷,
尤其是那二十四門150毫米重炮,始終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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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望遠鏡,沉聲道:
“給奉天再發一電:
‘初戰慘烈,擊退敵首波強攻,予敵重創。
然敵炮優甚巨,150重榴威脅極大,我炮兵難以反製。
我傷亡慘重,工事損毀嚴重。
敵後續進攻必將更猛,防線…搖搖欲墜。
職部及全體將士,已抱定成仁之決心,
唯彈藥消耗巨大,尤需補充迫擊炮彈與機槍彈鏈。
另,懇請空軍或重炮部隊,務必設法壓製敵重炮群!’”
參謀長記錄的手顫抖了一下。“搖搖欲墜”四個字,重如千鈞。
他敬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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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典轉過身,目光再次投向那血色彌漫的江麵。
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
更殘酷、更瘋狂的進攻很快就會到來。
他和他的將士們,就像一道傷痕累累的堤壩,
麵對著一波高過一波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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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他身前,每一個戰壕裏,每一個士兵的眼神中,
那簇被血與火點燃的信念之火,仍未熄滅。
他們用犧牲和頑強,
暫時將侵略者擋在了國門之外。
鴨綠江,在悲鳴,在燃燒,
見證著這場用血肉書寫的、不屈的史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