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束積滿灰塵的追光燈在無盡的虛無中驟然打亮。
    燈光下，浮現出一座色彩斑斕卻又破敗不堪的馬戲團舞台。
    充滿了扭曲歡樂感的怪誕馬戲團音樂，從一台失調的老舊手搖風琴中流淌而出，每一個音符都帶著跑調的愉悅感。
    舞台的正中央。
    ? 一個戴著半哭半笑小醜麵具的女子身影正優雅地提著裙擺，向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行禮。
    “女士們，先生們！”
    她用一種充滿了戲劇張力的愉悅聲音宣布道。
    “今晚的演出，正式開始！”
    隨著她話音的落下，舞台上接二連三地出現了幾個奇特的“演員”。
    ? 一位穿著燕尾服的魔術師，她戴著一張遮住右眼的銀邊假麵，正心不在焉地玩弄著手裏的撲克牌。
    ■ 一位肢體動作誇張的默劇演員，她戴著一張純白無口的麵具，對著空氣機械地重複著攀爬樓梯的滑稽姿勢。
    ▲ 一位讓人眼花繚亂的雜耍演員，她戴著一張旋渦麵具，將一張張空白的麵具拋向空中，又任由它們跌落在地。
    ∞ 還有一位坐在角落裏的塔羅牌占卜師，她戴著一張繪有紡車圖案的神秘麵紗，指尖懸在一張倒吊的紙牌之上。
    然而沒過多久......
    那有氣無力的音樂聲越來越慢。
    最終徹底停了下來。
    舞台上的“演員”們也隨之停止了她們機械的表演，一個個百無聊賴地坐到了舞台邊緣晃蕩著雙腿。
    “唉……”
    戴著銀邊假麵的魔術師第一個開口了，聲音裏充滿了倦怠。
    “我們的表演，實在太無聊了啊！”
    “是啊。”戴著旋渦麵具的雜耍演員立刻附和道。
    “連一個觀眾都沒有。”
    戴著純白無口麵具的默劇演員也用力地點了點頭，做出一個“打哈欠”的誇張動作。
    就連角落裏那位戴著神秘麵紗的塔羅牌占卜師都輕聲歎息。
    “我的牌也顯示‘等待’……無盡的等待。”
    “要不……”
    魔術師似乎想打破這沉悶的氣氛，她提議道。
    “我們把音樂換成《小醜進行曲》吧？那個熱鬧點。”
    雜耍演員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反駁道。
    “沒意思，那曲子我們都聽了幾千年了。”
    魔術師望著虛空有氣無力地接了一句。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是啊。”
    這一次，是塔羅牌占卜師和用力點頭的默劇演員在附和。
    看到大家如此消沉。
    默劇演員突然站起身來。
    她先是做了一個擦幹眼淚的動作，然後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最後指了指那台老舊的手搖風琴，又指了指自己，做出了一個熱情洋溢的彈奏姿勢。
    “得了吧。”
    雜耍演員想都沒想就直接戳破了她的幻想。
    “你彈得比它自己響還難聽。”
    “是啊，是啊！”
    眾人有氣無力地齊聲附和著。
    就在這時，雜耍演員突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其他人。
    “我們……是不是隻會說‘是啊’？”
    整個舞台瞬間安靜了幾秒。
    緊接著魔術師、默劇演員（用力點頭）、塔羅牌占卜師，竟異口同聲地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再次附和道：
    “是啊！”
    又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就在這份無聊與荒誕達到頂點的時刻。
    “咯……咯咯咯……”
    一陣壓抑不住的，如同銀鈴般的笑聲突然從舞台中央傳來。
    所有舞台邊緣的“演員”都仿佛得到了某種無聲的指令。
    齊刷刷地將頭轉向舞台中央那個正抱著肚子笑得渾身發顫的“主持人”。
    她們的目光聚焦在主持人的身上，充滿了不解。
    戴著半哭半笑小醜麵具的“主持人”緩緩地抬起了頭。
    她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用如同夢囈般難以抑製的興奮聲音輕聲宣布道。
    “各位請安靜！我為這無聊的劇場，擷取了一幕……久違的‘往事’！”
    聽到這句話，雜耍演員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換上了一張“看好戲”的麵具。
    所有坐在舞台邊緣的“演員”們，仿佛都被注入了久違的活力！
    她們齊刷刷地轉過身，從“演員”變成了“觀眾”。
    一雙雙藏在麵具後的眼睛裏，重新燃起了充滿期待與好奇的光芒。
    “哦？快放出來看看！”
    魔術師興奮地指著幕布。
    “這次的‘往事’，夠不夠有趣啊？”
    “主持人”沒有回答，隻是輕輕地抬起手打了一個響指。
    舞台背景的那塊破舊幕布，瞬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般泛起漣漪。
    緊接著，一幅畫麵便被投射了上來。
    畫麵勉強能夠看清楚。
    那是一座沐浴在月光下的古典寢宮，華貴得讓人窒息。
    高聳的穹頂之上繪有繁複的星辰壁畫，光潔如鏡的黑曜石地板倒映著窗邊隨風微動的絲絨帷幕，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權勢與奢靡的味道。
    一個身穿紅色絲絨長袍的女子正背對著門口，靜靜地佇立在窗前。
    她身姿窈窕，一頭如同黑色瀑布般的海藻長發柔順地垂至腰間，僅僅隻是一個背影便透出一種不容侵犯的高貴與威嚴。
    台下的“觀眾”們瞬間被這幅景象吸引了。
    “哇哦！”
    戴著旋渦麵具的雜耍演員第一個發出了驚歎。
    “這到底是誰的‘往事’啊？光是這一個背影……就好美啊！”
    “這場景的規格……可不一般！”
    戴著銀邊假麵的魔術師也難得地認真起來。
    “看來，是一位大人物。”
    就在她們議論紛紛之時，一個銀白色長發的男人從陰影中緩緩走出。
    那身穿紅色長袍的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到來，猛地轉過身來。
    男人沒有絲毫停頓，徑直向她逼近了幾步，女子抬起手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男人卻隻是冰冷地望著她。
    緊接著，兩人的肢體動作變得愈發激烈起來。
    女子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而男人則捏緊了拳頭，但他們的聲音卻如同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
    無比模糊，完全聽不清楚。
    “哦？開場就是吵架戲碼嗎？”
    魔術師繼續點評道。
    “不過聲音完全聽不清啊。”
    戴著旋渦麵具的雜耍演員也附和道，語氣裏充滿了期待。
    “主持人，就不能……讓聲音變清晰一點嗎？”
    “噓——！”
    主持人把手指放在麵具的嘴唇上，聲音裏帶著一絲興奮和緊張。
    “小聲點！這段‘往事’的主人……可不好惹！被發現我們就完蛋了！”
    她雖然慌張地警告著，但自己也好奇地盯著畫麵。
    隻見畫麵中那女子的聲音似乎軟了下來，從激烈的爭執變成了低聲的解釋與道歉。
    但那銀白色長發的男人，卻還是決絕地搖了搖頭。
    下一秒，他猛地上前一步粗暴地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將她狠狠地甩到了那張華麗的大床上！
    女子掙紮著想要起身，那柔弱的身影中透著一股不屈的意誌。
    但隨即就被男人一隻手輕易地按了回去，再也無法動彈。
    “哇哦！”
    戴著旋渦麵具的雜技演員發出了驚呼。
    “哎呀……這次的往事怎麽這麽勁爆？”
    隻見畫麵中，男人突然粗暴地扯下了女子的束腰丟到床下。
    台下的“觀眾”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驚呼，隨即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畫麵，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她們看到畫麵中那身象征著高貴的絲絨長袍，如同玫瑰花瓣般......從床沿掉落。
    “嘶——”
    台下的“觀眾”們看著這一幕都愣住了，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
    隨即她們又麵麵相覷，都從對方那被麵具遮住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充滿了緊張與期待的光芒。
    她們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舞台中央的“主持人”，仿佛在尋求某種許可。
    那戴著半哭半笑小醜麵具的“主持人”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擷取到的“往事”會是這般景象。
    她愣了片刻，麵具下的臉頰仿佛有些發燙，但那份源於本能的好奇還是讓她用一種夾雜著尷尬和期待的語氣，輕聲說道：
    “好吧，那就……隻讓聲音清晰一點點哦。”
    畫麵中銀白色長發的男人緩緩俯下身，陰影徹底籠罩了身下那個柔弱的身影。
    男人的聲音冰冷而刻薄，但是這一次終於能聽清了。
    “你不是追求秩序和公平嗎？你看，這就是我定義的秩序！”
    “……求求你了……放過我……”
    女子的聲音裏充滿了哀求。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時間過去了很久……
    畫麵中，女人的哀求漸漸消失。
    那原本推拒著男人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受不了了……”
    台下的“觀眾”們先是一愣，隨即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的沉默。
    “這麽久了……”
    戴著銀邊假麵的魔術師喃喃自語。
    “那家夥……還不停下來嗎？”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
    就在這時，戴著旋渦麵具的雜耍演員輕聲說了一句：
    “你們看……她是不是……笑了？”
    這句話讓所有“觀眾”都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思索。
    角落裏那位戴著神秘麵紗的塔羅牌占卜師，突然提出了一個最顛覆的可能。
    “難道……她從一開始，就是自願的？”
    “我明白了！”
    戴著銀邊假麵的魔術師，語氣中充滿了恍然大悟的興奮。
    “原來是這樣啊，他們也在演……”
    然而，就在這場荒誕的“觀影”和“點評”，即將揭示出真相的瞬間。
    一隻充滿了滔天羞惱與怒火的聖潔之手，毫無征兆地從虛空中伸出！
    台下的“觀眾”們先是一愣。
    “咦？這是什麽？新節目嗎？”
    戴著銀邊假麵的魔術師好奇地問道。
    但下一秒她們都感受到了那隻手所帶來的，足以讓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恐怖意誌！
    “不……不對！”
    雜耍演員第一個尖叫起來，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快跑！我們……我們被她發現了！”
    “糟了！”
    晚了。
    那隻手帶著無法抗拒的意誌，如同撕碎畫卷般狠狠地撕裂了那塊投射著記憶的幕布！
    “轟——！！！！！”
    整個荒誕的馬戲團舞台，在這隻手的絕對力量下轟然崩塌碎裂！
    所有驚慌失措的“演員”和“觀眾”，都在這無法抗拒的力量下尖叫著化為虛無！
    在一切歸於寂靜的最後。
    一道充滿了極致鄙夷的冰冷女聲，開始在虛空中緩緩回蕩。
    “……道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