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況且況且地行駛著，車廂內燈光昏暗，大部分乘客都隨著夜色深沉陷入睡眠或半夢半醒的狀態。
    江汀閉著眼，但呼吸平穩，並未真正睡過去。
    她的感官如同張開細微觸角的雷達，捕捉著周圍的動靜。
    對麵中鋪男人翻身時床板的吱呀聲，遠處小孩偶爾的夢話，列車員規律的巡車廂腳步聲……
    還有……
    那道若有若無，卻始終存在的視線。
    從她上車開始，這道視線就斷斷續續地落在她身上。
    對方很謹慎，距離應該不近，可能隔著幾個包廂。
    是汪家的人？
    還是它派來的尾巴？
    江汀不動聲色，好像毫無察覺，甚至連心跳頻率都沒有改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列車廣播提示即將到達一個小站，會有短暫停留。
    一些乘客開始躁動，準備下車活動一下或抽煙。
    車廂內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
    就在列車緩緩停穩，上下車人流稍微混亂的刹那。
    那道視線消失了！
    不是自然的移開，像是突兀的中斷。
    應該是什麽事情突然引開了注意力，或者被迫離開了原位。
    江汀的眼睫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機會！
    幾乎是瞬間做出了反應，抬手打開了車窗。
    冰涼的風猛地灌入車廂，江汀像是靈活的黑貓，輕盈迅捷的翻過車窗，落入站台上流動的人群中。
    動作沒有一絲猶豫，落地瞬間便壓低重心，借著下車旅客的遮擋，迅速朝站台出口方向移動。
    帽簷壓得更低，背包緊貼後背，踏在人群最擁擠的縫隙裏，利用路過的身影作為暫時的掩體。
    站台燈光昏暗，人流嘈雜。
    短暫的停車時間製造了完美的混亂。
    江汀能感覺到，至少有兩道不同的視線在人群中急切地搜索。
    一道來自剛才車廂的方向，另一道則來自站台另一端。
    江汀沒有選擇出站，而是沿著站台邊緣快速前行。
    在一個堆放清潔工具的角落陰影處猛地蹲下。
    扯出一件早就準備好的，顏色款式普通的外套瞬間套在外麵，同時摘下了頭頂的鴨舌帽，改變了顯眼特征。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
    然後站起身，自然地匯入另一股正在上車的人流，逆著方向，朝列車尾部車廂走去。
    那兩道搜索的視線如同探照燈從她剛剛消失的區域掃過，不過已經失去了目標。
    江汀混在最後幾個上車的旅客中，重新踏上了列車。
    但所在的車廂已經離她原本的位置隔了很遠。
    在擁擠的巷道找了一個不那麽擁擠的位置站著，縮在角落的陰影裏。
    火車之後一直就沒有停下了。
    不過還好後麵的路不是那麽長了。
    不然江汀可能就會考慮要不要中途下車。
    那麽遠一直站著，她可受不了。
    火車終於在一聲悠長的汽笛聲中，緩緩停靠在了目的地。
    這是個不大的小城站，站台簡陋，燈光昏黃。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草木和淡淡煤煙味的氣息。
    車廂門打開，稀稀拉拉的旅客提著行李下車，很快融入站外更深的夜色裏。
    江汀混在人群中，最後一個走下火車。
    不過她沒有立刻出站，而是站在站台邊緣掃了一眼候車室，裏麵空蕩蕩的。
    夜晚的涼風格外冷冽，吹得她外套獵獵作響。
    站台上除了幾個車站工作人員，隻剩下寥寥幾個行色匆匆的本地人。
    之前火車上的追蹤者似乎並沒有跟下來。
    或許是被她甩掉了。
    江汀抿了抿唇，帽沿下的眸子在夜色下異常黑亮。
    也沒再停留，跟著指示牌走向出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