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見到你還是十多年前了，沒想到我們還會再見。”
    吳莫慈看著遠處逐漸暗淡的天光，聲音輕緩，語氣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感慨。
    轉過頭，看向江汀在暮色中更顯清冷的側臉，和那頭與記憶中不一樣的銀白長發。
    “你……好像一點都沒變。”
    這句話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時間在她們身上，似乎留下了截然不同的痕跡。
    江汀握著溫熱的杯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
    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聲音被晚風送出去，顯得有些飄忽。
    “變了又怎樣，不變又怎樣。”
    江汀的聲音很輕。
    低下頭，看著水杯裏晃動的水，倒映出自己模糊不清的臉。
    “時間，或許並非對每個人都同樣公平。”
    “有人被催著成長，有人被留在原地，本質上，都是一種磨損。”
    江汀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
    吳莫慈聽到江汀的話一愣，然後隻是微微淺笑。
    目光重新投向遠方，語氣裏帶上了一絲疲憊，也有一絲釋然。
    “有時候真羨慕你，能一直這麽清醒地置身事外。”
    “而我，好像總是忍不住要伸手，去觸碰和改變，以為能抓住些什麽，或者，留住些什麽。”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迷茫。
    “可，扭轉了一個結局，可能就開啟了另一個更難以預測的局。”
    “就像阿寧一樣，我救了她，但她還是死了。”
    “死在了我三叔手裏。”
    “所以，我有時候會想，自己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江汀聞言終於側過頭，正眼看向吳莫慈。
    天際的最後一點餘暉落在眼底，映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質感。
    “後悔了？”
    江汀問道，語氣平靜無波。
    吳莫慈迎著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不。”
    “或許……不能說是後悔。”
    “隻是走到現在，看著眼前這片因為我的幹預而變得不同的風景，偶爾會覺得沉重。”
    吳莫慈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繼續道。
    “但若再選一次，我大概還是會伸手，眼睜睜看著，我做不到。”
    江汀靜靜地看著她，看了很久。
    山風拂過，吹動兩人的發絲。
    “既然伸了手，就不要想著放下。”
    “路是自己選的，往前走就是了，瞻前顧後，隻會讓自己煩心。”
    江汀的聲音依舊平淡，卻似乎比平時少了幾分寒意。
    說完，就收回了目光，將杯中已經微涼的蜂蜜水一口喝完。
    溫潤的液體滑入喉嚨，帶著殘留的甜意。
    “至於以後……”
    江汀將空杯放在旁邊的欄杆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誰又知道呢。”
    轉身，準備離開天台，在經過吳莫慈身邊時，腳步微頓，留下最後一句，輕得像風。
    “至少現在，他們還都活著，笑著。”
    “這不就是你最初想要的結果嗎？”
    話音落下，江汀的身影便融入了樓梯口的陰影裏，腳步聲漸行漸遠。
    吳莫慈獨自站在原地，望著山下那片溫暖的燈火，耳邊回響著江汀最後那句話。
    是啊，他們還都活著。
    還能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為一場簡單的婚禮而高興。
    這樣，確實是她想要的。
    吳莫慈輕輕籲出一口氣，臉上重新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燈火可親，故人安然。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