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燈火通明。
    無邪正把最後一道清炒時蔬端上桌，王胖子拿著碗筷擺弄，嘴裏還在念叨。
    “這魚湯就得趁熱喝，涼了腥氣……哎，小哥回來啦？正趕趟兒！小江妹子呢？聊完了？”
    張啟靈走進院子，身上還帶著夜風的微涼。
    看了一眼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以及無邪和胖子投來的帶著關切卻又刻意不那麽明顯的目光。
    “嗯。”
    低低應了一聲，算是回答了胖子的問題，卻沒有多說江汀的去向。
    無邪擦了擦手，拉開一張椅子。
    “快坐下吃飯吧，魚湯剛好。”
    無邪敏銳地察覺到張啟靈情緒有些不同，便也聰明地沒有多問。
    小哥不說肯定又不說的理由，沒必要一定要問到底。
    王胖子嘿嘿一笑，給張啟靈盛了滿滿一碗奶白色的魚湯，裏麵魚肉豐腴，豆腐嫩滑。
    “來來來，小哥，嚐嚐胖爺的手藝！保證鮮掉眉毛！”
    張啟靈在桌邊坐下，接過碗。
    溫暖的燈光驅散了從外麵帶回來的些許寒意，食物的香氣彌漫在鼻尖。
    耳邊是王胖子絮絮叨叨的吹噓和無邪偶爾的拆台。
    張啟靈安靜地喝著湯，味道確實很鮮。
    熱流順著喉嚨滑下，溫暖了腸胃。
    也稍稍驅散了縈繞在心頭關於交易和青銅門的事情。
    他沒有再提起江汀，也沒有提及那場短暫的對話。
    有些東西，注定要獨自背負，無論是離開的人，還是留下的人。
    …………
    長白山巔的風，依舊凜冽。
    帶著一如不變的寒意，卷起細碎的雪花，撲打在臉上，冰冷刺骨。
    這是江汀第二次真正站在這片土地上。
    當然，不算在她那個世界做鬼的那段時間的話。
    那時候，她來過這裏很多次。
    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麽，好像冥冥之中有種牽引。
    或許是因為這座山與奇奇怪怪的盜墓世界有著太深的羈絆，藏著太多的秘密和宿命。
    在這裏，身處兩個世界夾縫中的她，反而不會感到徹底的陌生和疏離。
    甚至……
    還能從中汲取到一絲詭異的安心。
    好像這裏是兩個維度之間一個模糊的坐標，讓她這個異鄉來客，找到了一點微妙的歸屬感。
    現在，江汀再次站在這裏。
    腳下是同一個版圖，頭頂是同一片天空，但世界的內核卻是完全不同的。
    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肺葉被刺激得微微收縮。
    放眼望去，遠處的群山起起伏伏，雪線之上是一片白色。
    雲霧在山腰繚繞，壯闊得令人心折，也渺小得讓人窒息。
    所處的環境一樣，但……
    心境，已經天差地別。
    風吹起江汀身後的長發，與雪花一同飛舞。
    伸出身側的手，接住幾片冰涼的雪花，然後在掌心迅速消融，化作一滴冰冷的水珠。
    轉瞬即逝，難以把握。
    江汀緩緩握緊拳頭，將那滴冰冷攥在手心。
    抬眼，目光穿透翻湧的雲海，投向腳下這片山脈。
    下麵，就是青銅門所在。
    江汀在山巔站了很久。
    直到風雪停下，烏雲後麵的暖陽升起，山巔的身影這才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