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裏，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正拿著比他還高的掃帚，一下一下地清掃著石階上的落葉。
    動作還有些僵硬，顯然並不熟練，但做得很認真。
    這正是被江汀從胡同裏撿回來的那個孩子。
    他身上的傷顯然還沒好利索，臉上和裸露的手臂上依舊能看到未完全消退的青紫。
    但已經換上了一身幹淨的粗布衣裳，頭發也仔細梳洗過。
    雖然依舊瘦弱，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像是街邊的流浪野狗。
    書房裏，江汀坐在木椅上，指尖輕叩桌麵。
    麵前攤開著數張寫滿字跡的紙張和幾張手繪的簡易地圖。
    台燈的光暈將側臉勾勒得愈發沉靜，那雙銀色瞳孔在字裏行間緩緩移動，專注又冷淡。
    她這段時間可不隻是到處閑逛了，至少把長沙城這潭水的深淺摸了個七七八八。
    手指捏了捏第一張圖的卷邊，上麵是長沙城的整體輪廓，還用朱砂清晰地勾勒出九塊區域。
    這些區域是如今九門在整個長沙城的分布。
    其中張啟山的勢力主要分布在城中心這一塊。
    也是權柄最盛的一方。
    因為官麵身份，根基深厚。
    至少其他幾家不敢和他比較。
    另外，場外還有駐軍，這是張啟山地位穩的原因。
    其次就是二月紅所在的紅家了。
    作為長沙城曾經的地頭蛇之一，勢力絕對不弱。
    現在明麵上的管理地盤主要是城東戲園及周邊繁華街市。
    當然，這明麵梨園行首，實則在暗中控製著城東的漕運，以及部分綢緞藥材生意。
    人脈廣，與張啟山私交甚密。
    解九是除了以上兩個，勢力算是最大的。
    城南及城內多處茶樓、書肆、古董行，都是他家的。
    因為產業關係，情報網密集，眼線遍布三教九流。
    然後再是霍家，掌控城內部分碼頭及水運。
    不過為人激進，野心倒是很大。
    最後是吳老狗，控製著城北集市及周邊市井之地。
    隻是比起以上幾家，實力算是中等。
    至於剩下幾家，不是孤家寡人，就是太過低調。
    目前不好估算。
    當然，在陳皮上位後另算。
    畢竟那也是個狠角色。
    江汀拿起桌上的第二張紙。
    上麵記錄的是除九門之外，長沙城內其他需要注意的勢力。
    像是倭國商會及武士團體，本地小幫派，外來商隊等等。
    魚龍混雜。
    不過這些勢力都在九門的範圍內。
    江汀眼神看著桌上的資料，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發出嘟嘟嘟的輕響。
    良久，目光從紙張上抬起，整個人向後靠進椅背裏，眼神盯著頭頂的房梁。
    來到這裏也快一個月了。
    時間不算長，卻足夠她看清這個時代蒙塵的底色。
    戰火雖未直接燒到長沙城，但空氣中彌漫的那種緊繃感，以及潛藏在繁華表象下的腐爛，無處不在。
    街頭的流民，巷尾的餓殍，還有那些趾高氣揚的人……
    江汀沒有想過做什麽英雄，也沒有那份悲天憫人的熱血。
    漫長的歲月已經將她心中那些激烈的情緒磨平，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見過太多，個體的生死存亡，在曆史的洪流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救不過來，也無需去救。
    因為這是注定的。
    但是……
    她需要一個讓她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