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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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折了一個花枝,拿在手裏晃著,嘴裏還小聲唱著小曲,唱的正是之前宴韓嬋唱的那首不知名的小調。
    韓嬋當時唱的也沒覺得不好聽,也不喜歡韓嬋這個人,但是也不知怎的了,竟然記住了曲詞。
    走在路上就隨口唱出來了。
    裴煜身後跟著德福公公正從一側的竹叢小道走著。
    夜裏靜,小聲的哼唱也很有穿透力,裴煜遠遠便聽出是宴上一位姑娘唱過的小曲,但是又與那姑娘唱出來的感覺不同,現在唱曲的姑娘,清麗婉轉,軟綿無力的調子被她唱出了靈動,就像是晨露滴向竹葉
    他腳步不自覺慢了半拍,左手負在身後,右手微微抬了抬,德福公公立刻會意,停住腳步,垂著眸子站在原地。
    裴煜順著青石宮道看去,隻見前麵,一個穿鵝黃色珍珠裙的姑娘正晃著手裏的花枝往前走,發間插的流蘇珍珠簪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月光灑在她肩頭,把裙裾上的淡暈彩。
    不是薑若淺還是能是誰。
    裴煜鳳眸一指:“去把她喚過來。”
    德福公公小跑著往前追過去:“薑姑娘。”
    薑若淺回頭,一眼就看到站在後麵的裴煜,問德福公公:“公公喚我可是陛下有吩咐?”
    德福公公和煦笑道:“陛下請你過去。”
    薑若淺跟著德福公公走過去,見禮:“陛下,喚臣女有何吩咐。”
    “陪朕賞月,”
    說罷徑自轉身,沿著花間小徑信步前行。
    薑若淺落後半步跟著,兩人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地走了段路。
    裴煜忽覺身後腳步聲漸悄,駐足回身,卻見那姑娘正低著腦袋出神。
    薑若淺腦子走偏了,她在想為何裴煜眼睛那麽紅,跟熬夜造成的紅不一樣。
    根本沒有注意到走在前麵的人突然停下了。
    她收勢不及,冷不防撞上一堵人牆,整個人結結實實栽進他懷裏。
    男人胸膛硬得像鐵,撞得她額頭生疼,她捂著額頭抬眼時,正對上男人布滿血絲的雙眼。
    她想起話本子描寫練功走火入魔就是這樣:"陛下..."心裏話脫口而出,"您練什麽邪功啦?”
    裴煜眉眼擰著,沉沉凝了她一眼。
    那就是不對,薑若淺轉頭看一側的德福公公。
    有人趁裴煜去參加宮宴,潛入摘星苑,給熏香爐裏摻了媚香,裴煜警覺,發現的早並未吸入多少,隻是那藥霸道。
    當時便抓住了下藥之人,此時摘星苑江寒和瑞王正在審那人,裴煜嫌吵,才出來在外麵透氣。
    德福公公不知能不能告訴薑若淺,瞄了一眼裴煜,張了一下嘴。
    薑若淺從口型判斷:“藥,陛下你被人給下藥啦?”
    她的小腦袋轉的很快:“總不是那個女人給你下了那種藥吧?”
    裴煜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嗯。"
    他這個皇帝當的都快成了藥奴了,小的時候宮妃給他下毒藥,現在成了帝王,又給他下那種藥。
    薑若淺見他再不說話,暗自揣摩,中了藥該傳太醫吧,還跟她看什麽月亮?
    望月吟風那是閑人雅事耳。
    "陛下既中了藥,不傳太醫嗎?"她圓溜溜的杏眼四下張望,月黑風高,不由緊了緊衣襟,"他把自己喊住,不會就是為了解藥吧..."
    她倒是不嫌棄他,
    隻是他還沒動心呢,太容易得到,就會貶值。
    裴煜眼眸黑沉,咬住後槽牙:“想些什麽……朕不會找你……”
    說著還抬手朝她撞痛的額頭用力敲了一下: “朕的事豈容你置喙,薑五姑娘不若跟朕說說剛才在湖邊跟崔家公子在拉扯什麽?”
    "不過是賞月罷了,附庸風雅而已。"
    她眼波瀲灩,蝶翼般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淺淺陰影,說話之時伸出纖纖玉指,捏住裴煜繡著金絲龍紋的袖口輕輕一拽。
    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手腕,帶著幾分撩人的溫度,"皇帝表哥覺得...崔家公子如何?"
    姑娘正值春悄芳華,她秋水清眸,雲鬢雪肌,淡雅的妝容搭配一身鵝黃珍珠裙,氣質溫婉毓秀,如月宮仙子置身於煙火氣。
    裴煜沉聲:“別人都穿藍色衣裳,你這是不打算討朕歡心,還是說想靠特立獨行吸引朕的注意力?”
    薑若淺一挑下巴:“宴中有那麽多穿藍色衣裳的姑娘,可曾討好到陛下?”
    裴煜視線像是有重量在她小臉上落了須彌:“薑家和崔家猶如火烹油你總知曉吧。”
    話音未落,他已拂袖轉身,玄色龍紋衣袂在夜風中獵獵翻飛,轉眼便沒入燈火闌珊之處。
    韓嫣和胭脂過來尋薑若淺,在遠處已經站了一會兒,見帝王離開才敢上前:“姑娘,咱們回去吧。”
    韓嫣朝摘星苑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後走到薑若淺跟前,親昵挽住她的手臂:"淺淺,你怎麽會和陛下在一起?"
    薑若淺自然不會說出裴煜被下藥之事,隻輕描淡寫道:"陛下在園中賞月,我恰好路過。"
    韓嫣轉到她麵前,眼中閃過探究的笑意:"陛下雖性子溫和,卻始終待入宮的姑娘們疏離有度。從未聽說有哪位姑娘能與他獨處,更別說晚上一起賞月。"
    薑若淺心知,裴煜此時對她不過有一些興味,遠談不上喜歡。
    此時更不能傳出什麽閑話。
    如今的裴煜就像一塊被群狼環視的肥肉,誰若冒尖,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薑若淺雖然有太後撐腰,可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她正是一點點撒網布局之時,不想再分出心去對付旁人。
    "嫣兒,這話可不能亂說。"薑若淺正色道,"我與陛下確實隻是偶遇,寒暄幾句罷了。"
    韓嫣卻抱著她的手臂撒嬌般搖晃:"我們淺淺姿容絕色,我就不信咱們陛下不動心。"
    她聲音帶著幾分親昵,"咱們可是情同姐妹,日後我可是要抱你大腿。”
    倆人出生時間就差幾天,誰也不肯吃虧,所以倆人從不按姐妹相稱,一直喊對方小名。
    一抹淡意掠過薑若淺唇畔。
    靠容貌,那是色誘。
    她要的,是讓裴煜既動情,更動心。
    動情可得恩寵,動心方能被她利用。
    裴煜的母妃早逝,自幼在宮中被邊緣化,那些年他就像個局外人,靜靜旁觀著深宮裏的爾虞我詐。
    正因如此,他對女子產生了不信任,在他眼裏這宮裏的每一分溫柔背後,都可能藏著算計。
    薑若淺知道,他口中所謂的“喜歡清雅貞潔的淑女,不喜妖媚女子”,不過是忌憚美貌背後的心機。
    這一點,她和崔碧瑤都看到明白。
    所以她們選擇不同的方式對裴煜誘捕。
    上一世,崔碧瑤戴了一輩子的假麵:溫婉、貞靜、不爭不搶。
    最終博得賢後之名,與裴煜舉案齊眉,傳為佳話。
    這一世,薑若淺偏要試試,到底是端莊賢淑更能打動帝王,還是她的嬌媚撩人更勝一籌?
    她認為欲望,是蟄伏在男人心底的野獸,一旦蘇醒,便再難壓製。
    帝王褪去龍袍也不過是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