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對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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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若淺撚起一小塊烤魚送入口中淺嚐,便覺魚肉上鹽料灑得極不均勻,有的地方寡淡無味,有的地方卻又齁鹹。
    她素日裏對吃食頗為挑剔,卻也並非不通人情世故。
    閨中嬌養的姑娘,能去幫著烤魚已經很不錯了。
    人家又不是她雇的廚子,她不會因為自己不喜歡,而挑剔旁人。
    薑若淺眉眼彎成了月牙兒,揚聲讚道:“兩位姐姐竟有這般手藝,這魚烤得鮮香得很呢。”
    這不是虛偽的假話,而是鼓勵,也算場麵話。
    那兩位姑娘留意到陛下正朝這邊望來,薑若淺的話等於在禦前誇讚她們,心中頓時歡喜,兩張俏臉頃刻間染上了霞暈。
    其中一位姓賀的姑娘反應最快,謙遜地應道:“薑姑娘喜歡就好,你們先吃著,不夠了再去取便是。”
    賀姑娘在一眾入宮待選的貴女中,素來行事低調,最是懂得審時度勢。
    她的父親官居四品,在這滿目簪纓、家世顯赫的貴女堆裏,實在不夠看。
    她很聰慧,平日裏不管旁人說什麽,她都隻是笑笑應付,不跟任何人走的太近,也不得罪人。
    她私下觀察了,旁人都看好崔姑娘,覺得她溫柔,善良。
    她卻不這樣認為,若非刻意為之,又有誰能真正做到麵麵俱到,滴水不漏?
    在她看來,反倒是這位薑姑娘是真性情,隻要旁人不主動惹她,薑姑娘從不主動傷害任何人利益。
    薑若淺把盤子裏的烤魚吃了一小塊,也就放下了木箸,看著韓嫣吃。
    發現韓嫣吃魚是夾起一塊魚肉,連肉帶刺一吃,到嘴裏再一點點往外吐魚刺。
    薑若淺吃魚,都是在盤中就將魚刺細細挑淨再吃魚肉。
    當然平時挑魚刺這活都是丫鬟來做。
    韓嫣顯然是餓極了,將一麵魚肉吃完,又伸箸將魚翻了個麵,她怕薑若淺等的無聊:“淺淺,你稍等我會兒,等我吃完咱們一塊兒去詩會。”
    薑若淺點頭,陽光漸熾,她感到一絲燥熱,便抽出袖中的繡帕,輕輕在頰邊扇動。
    目光百無聊賴地投向波光粼粼的溪水。
    裴煜正好回頭朝這邊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在一起。
    兩人之間隔著距離,薑若淺還是感覺到裴煜的視線跟溪水一樣沁著涼氣。
    反正距離遠,薑若淺也不怕失禮,撇了撇嘴。
    切,狗男人那天說“如果她想入宮,他可以應允”。
    被拒後,臉便涼涼的。
    薑若淺腹誹,若不是看他那張臉還行,即使他是皇帝,她也未必就非入宮不可。
    她就是喜歡看臉,這毛病,饒是重生一世改不了。
    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麽錯,嫁人就要做夫妻,夫妻,總少不了床上那點事吧。
    長的好看了,哪怕不愛下口也順當一些。
    即便薑若淺是想入宮,但也不能是她求著男人入宮。
    得是他喜歡她,非要她入宮不可才行!
    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就跟其他入宮的女子沒什麽區別。
    薑若淺與裴煜雖然隔空大眼瞪小眼,心裏想的卻各異。
    薑若淺滿腦子盤算的,是如何一步步“收服”裴煜。
    而吸引裴煜注意的卻是兩個姑娘截然不同的吃相。
    他見韓家姑娘低頭大口吃著魚肉,大快朵頤?,很酣暢的感覺。
    反觀薑若淺,捏著烏木箸,箸尖在魚肉間挑挑揀揀、撥弄半晌,才慢悠悠撚起指甲蓋大小的一丁點,送入櫻唇細嚼慢咽。
    再看她那眉眼,始終淡淡的,沒吃幾嘴便擱下了木箸。
    一看就是個極挑剔的主兒。
    他早聞薑家將這位五姑娘養得嬌貴。
    這些時日接觸下來,發覺傳聞非虛。
    這姑娘從衣衫配飾到飲食起居都精致。
    姑娘家養的嬌了,不止是身子骨嬌貴,就是性子也嬌,動輒還敢跟他耍性子。
    裴煜不禁想起昨夜,若是旁的姑娘見他麵色一沉,怕早嚇的跪下認錯。
    她倒好,擱那跟他瞪眼。
    想到這裏,沒由的裴煜淡漠沒有表情的臉更沉了一些。
    這邊韓嫣已經吃完了整條魚,意猶未盡地拈著繡帕拭了拭嘴角。
    薑若淺看出她沒吃飽:“再去取一條魚。”
    韓嫣摸了摸肚子,她一吃就胖,入宮段時間,比在府裏吃的精細豐盛,她都圓潤了不少。
    “不敢吃了,都圓了不少。淺淺我真羨慕你,你嗓子細,吃東西挑,這樣不容易多吃,而我是吃什麽什麽香。”
    薑若淺起身,拂了拂裙裾:“那咱們到旁處走走,給你消食去。”
    韓嫣立刻挽住她的手腕:“走吧,咱們去看她們作詩去!”
    組織詩會之人倒頗懂附庸風雅,特意選了一片開滿不知名野花的草地。
    為遮陽避塵,還搭了個簡易涼棚,更為之增添幾分詩意,棚子四角皆懸垂著輕柔的粉色紗幔。
    此刻微風徐來,紗幔如雲霞般翩躚飄舞,煞是好看。
    涼棚下,瑞王裴玨正與人說笑,一回頭看見薑若淺,立刻興奮地揚手高呼:“這兒!薑小菜,到這兒來!”
    薑若淺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才往那去。
    瑞王渾不在意她那凶巴巴的小眼神,抬腳便踢了踢旁邊尹小將軍坐著的杌凳:“起開,起開!”
    順手將那杌凳抽了出來,殷勤地放到薑若淺跟前,咧著嘴笑:“薑小菜,你身子骨弱,凳子給你坐,省得站暈了。”
    裴玨年方二十。他父王乃是裴煜的皇叔,當年戰死沙場時,裴玨才不過四歲稚齡。
    父王薨逝後,先帝念及為國戰死的皇弟,便直接冊封裴言為瑞王,堪稱本朝最年紀最小的王爺。
    瑞王也曾在宮裏養過幾年,兩人小時算玩伴,不過兩人性子天生不對盤,小時候沒少打架鬥嘴,每次薑若淺都幹不過他,所以他才喊薑若淺薑小菜。
    薑若淺站在那沒搭理瑞王,轉眼看到崔知許和薑耀傑也在。
    早知他們在此,她絕不會過來湊這熱鬧。
    薑耀傑頭戴青緞儒巾,身著青色襴衫,站在對麵,瞧見薑若淺,立刻舉起手中的折扇,隔著人群便揚聲招呼:“五妹妹!”
    喊罷,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崔知許,低聲說了句什麽。
    兩人便一前一後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