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口那股子陳腐黴爛的氣味差點沒把淩塵熏一跟頭。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背著阿星栽了進去，紫獸跟個紫色毛球似的緊跟著滾進來，差點被他踩到尾巴。
    外麵那鬼哭狼嚎的動靜越來越近，地麵轟隆隆響，跟打雷似的，震得頭頂上的土坷垃簌簌往下掉。淩塵心髒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也顧不上髒不髒了，手腳並用往裏又爬了幾步，直到徹底被黑暗吞沒，才敢停下來，靠著冰冷潮濕的土壁呼哧呼哧喘大氣。
    黑，真他媽黑。伸手不見五指那種。隻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氣聲和阿星微弱的呼吸，還有紫獸害怕的嗚嗚聲。
    外麵那要命的嘶吼聲好像就在地窖口外邊轉悠，沉重的腳步聲震得泥土直落。淩塵死死捂住嘴，連大氣都不敢出，後背緊緊貼著土壁，冰涼的潮氣瞬間浸透了衣服，激得他傷口一抽一抽地疼。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小會兒，也許有幾個時辰，外麵的動靜終於漸漸遠了，最後徹底消失，隻剩下死一樣的寂靜。
    淩塵整個人都快虛脫了，順著土壁滑坐到地上，渾身都被冷汗打濕了，冷得直哆嗦。
    “咿…”紫獸湊過來，用小腦袋蹭了蹭他冰涼的手，似乎在安慰他。
    淩塵喘勻了氣，慢慢冷靜下來。不行，不能一直待在這洞口，太危險了。誰知道那些鬼東西會不會殺個回馬槍，或者聞到味兒找過來。
    他摸索著從懷裏掏出之前撿到的那塊金屬板——這玩意兒材質特殊，在這種極致的黑暗裏，表麵居然泛起一層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幽光，勉強能照見巴掌大的一塊地方。
    聊勝於無。
    借著這點微光，他打量了一下這個地窖。比想象中深，也更寬敞些，像是個人工開鑿的避難所或者儲藏室，裏麵堆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大多都爛得看不出原樣了，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痛，再次把阿星背起來，對紫獸低聲道：“往裏走走，找個隱蔽點的角落。”
    紫獸“咿”了一聲，叼起那塊發光的金屬板，像個小小的引路燈，蹦跳著在前頭帶路。微光搖曳，在濃重的黑暗裏劃出一小片模糊的光暈，映出腳下坑窪不平的地麵和兩側粗糙的土壁。
    越往裏走，空氣越發滯重難聞，那是一種混合了塵土、腐爛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能量的味道，吸進去讓人胸口發悶。
    地窖似乎比預想的要深得多，岔路也多，像個老鼠洞。紫獸走走停停，小鼻子不停嗅著，似乎也在辨別方向。
    突然，它停了下來，對著前方黑暗處，發出了警惕的低吼，身上的鱗片又微微炸起。
    淩塵心裏一緊，立刻停下腳步，握緊了枯枝，緊張地望向前方。
    微光照耀下，前麵似乎是個稍微寬敞點的洞穴，角落裏堆著些東西，看起來像是…幾個破爛的木箱和一些裹著厚厚塵埃的、形狀奇怪的器皿？
    好像…沒活物？
    他稍稍鬆了口氣，示意紫獸繼續前進。
    走到近前，用金屬板湊近照了照。那幾個木箱早就爛得不成樣子，一碰就碎，裏麵空空如也。那些器皿也是，非金非石，造型古怪，但大多殘缺不全，蒙著厚厚的灰。
    看來是白高興一場。
    淩塵有些失望，正準備離開，目光掃過洞穴最裏麵的角落時，猛地頓住了。
    那裏，似乎靠著土壁，坐著一個人影！
    他嚇得汗毛倒豎，差點叫出聲，枯枝猛地指了過去！
    光線太暗，看不真切，隻能模糊看到那似乎是一個穿著破爛衣袍的人形，低著頭，一動不動，身上落滿了灰塵。
    是屍體？還是…別的什麽？
    淩塵心髒狂跳，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紫獸也嚇得躲到了他身後，隻探出半個腦袋。
    等了半晌，那人影毫無動靜。
    死了？
    他壯著膽子，用枯枝遠遠地捅了一下。
    沒反應。
    又捅了一下。
    還是沒動靜。
    看來真是具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幹屍。
    淩塵這才稍稍放下心，好奇心又冒了出來。這鬼地方怎麽會有具屍體？看這姿勢，像是死前靠坐在這裏休息。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舉著金屬板，慢慢靠近。
    越是靠近，越是能聞到一股淡淡的、不同於周圍腐敗氣味的奇異味道，像是某種藥草凝固後的氣息。
    光線逐漸照亮那具“屍體”。
    的確是一具早已風幹的屍骸，皮肉緊貼在骨頭上，呈現出深褐色，五官模糊，看不出生前樣貌。身上的衣袍破爛不堪，但依稀能分辨出是某種製式統一的、相對精致的深色布料，不像普通人的穿著。
    這人生前可能有點來頭？
    淩塵的目光下移，落在屍骸交疊放在腹部的手上。那幹枯的手指間，似乎緊緊攥著什麽東西。
    他心跳又開始加速。會不會是什麽寶貝？或者…線索？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伸出手，極其小心地，想去掰開那屍骸的手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那幹枯指骨的瞬間——
    屍骸那空洞洞的眼窩裏，毫無征兆地，猛地亮起了兩點微弱的、幽藍色的光芒！
    如同兩簇突然燃起的鬼火！
    淩塵嚇得魂飛魄散，怪叫一聲，猛地向後跌坐出去，手裏的金屬板都差點脫手！
    那屍骸…動了？！
    它並沒有站起來，隻是那顆幹癟的頭顱，極其緩慢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一點一點地…抬了起來。
    兩點幽藍的“鬼火”在空洞的眼窩裏跳躍，直勾勾地“盯”住了跌坐在地、嚇得臉色慘白的淩塵。
    沒有殺氣，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無盡的滄桑、疲憊，以及一絲…被打擾後的茫然。
    緊接著，一個幹澀、沙啞、像是兩塊石頭摩擦發出的聲音，極其艱難地從那早已風化的喉嚨裏擠了出來，斷斷續續，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後來者…你…終於…來了…”
    “我…等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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