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塵隻覺得耳邊風聲呼嘯，身體在粗糙冰冷的石階上不斷碰撞、翻滾，根本停不下來。背後是昏迷的阿星，胸前還得死死摟住嚇壞了的小家夥，他隻能盡量蜷縮身體，用還算完好的右肩和後背承受著大部分撞擊。
    這鬼階梯又陡又深，仿佛直通地心，四周一片漆黑，隻有紫獸身上那層微弱的紫光勉強照亮身邊尺許之地，反而更顯得周圍深邃得嚇人。
    “特麽的…這到底有多深…”淩塵咬著牙，每一次碰撞都牽動著全身傷口，疼得他眼前發黑。背後的阿星發出無意識的痛哼，讓他心頭更緊。
    也不知道翻滾了多久，就在他感覺骨頭都快散架的時候，身下猛地一空！
    噗通！
    預想中摔在堅硬地麵的劇痛並未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略帶彈性的觸感，甚至還微微下陷了一下。四周也不再是粗糙的石壁，空氣變得潮濕陰冷，帶著一股淡淡的、像是苔蘚和陳年積灰混合的味道。
    他摔在了一堆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枯敗苔蘚和塵埃之上。
    雖然摔得七葷八素，但總算緩衝了一下。淩塵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嘴裏的灰塵，第一時間艱難地翻身，檢查背後的阿星。
    少女依舊昏迷，臉色蒼白，但呼吸還算平穩，眉心那點淚痕般的黑印在紫獸的微光下顯得有些妖異。他稍稍鬆了口氣，又摸了摸懷裏的小家夥。紫獸也被摔得暈頭轉向，甩了甩小腦袋，發出委屈的“嗚嗚”聲，舔了舔他的手指表示自己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淩塵癱倒在柔軟的積塵裏，大口喘著粗氣，全身無處不痛，幾乎動彈不得。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
    上麵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黃蠍老人那老怪物氣急敗壞的咆哮聲，似乎被那詭異的黑色波紋和緩緩閉合的入口徹底擋住了，沒能追下來。
    暫時…安全了。
    但這安全能持續多久？那老怪物肯定不會輕易放棄，說不定正在上麵想辦法破開入口。他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休息了半晌，恢複了一絲氣力，淩塵掙紮著坐起身，開始打量四周。
    這裏像是一條巨大的、廢棄已久的地下通道，遠比想象中寬闊。腳下是厚厚的苔蘚塵埃，兩邊則是望不到頂的、濕漉漉的岩壁，岩壁上覆蓋著另一種能發出微弱磷光的幽藍色苔蘚，提供了些許照明，讓這裏不至於完全黑暗。
    空氣流通，說明並非死路，但風來的方向深邃未知，帶著一股令人不安的寒意。
    通道向前後兩個方向延伸，隱沒在昏暗的磷光與黑暗的交界處，看不到盡頭。地上積塵很厚，除了他們砸下來的這片狼藉，看不到任何腳印或其他痕跡，死寂得可怕。
    “該往哪走？”淩塵蹙眉。父親的信隻提到黑風山脈深處有古傳送陣，令牌可激活，但具體位置並未說明，更別提這階梯下的通道了。
    他拿出父親那枚儲物戒，再次嚐試溝通那枚控製令牌，卻毫無反應。看來距離古殿太遠，或者被地層隔絕，已經失去了聯係。
    這下有點抓瞎了。
    “咿…”紫獸似乎恢複了些精力，從他懷裏跳出來，小鼻子在空氣中使勁嗅了嗅，然後朝著其中一個方向低叫了一聲，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又有些…莫名的興奮？它似乎感應到了那個方向有什麽東西。
    淩塵心中一動。紫獸天生對能量敏感，它的直覺或許比瞎猜靠譜。
    他背起阿星，對紫獸道：“小家夥，你在前麵帶路，小心點。”
    紫獸點了點小腦袋，頭頂玉角微光閃爍，小心翼翼地朝著它感應的方向走去。淩塵深吸一口氣，忍著傷痛，緊跟在後。
    通道很長，寂靜無聲，隻有他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空曠的環境中回蕩，顯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瘮人。岩壁上的磷光苔蘚忽明忽滅，映照出嶙峋扭曲的陰影，仿佛隨時會有東西從黑暗中撲出來。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依舊看不到頭，但通道開始出現變化。兩側的岩壁變得逐漸規整起來，出現了明顯的人工開鑿的痕跡，甚至還能看到一些殘破的、鑲嵌在岩壁裏的燈盞，隻是早已熄滅。
    地上也開始出現一些散落的、風化的碎骨，看不出是人是獸，還有一些破碎的陶片。
    這裏似乎曾經是一條被頻繁使用的通道。
    又往前走了一段，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一條路繼續筆直向前，另一條則向右拐去。岔路口的位置，立著一塊斷裂了一半的黑色石碑。
    石碑材質特殊，曆經歲月依舊沒有完全風化，上麵刻著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和圖案。
    淩塵湊近仔細辨認。文字他完全不認識，扭曲如同鬼畫符，但那些圖案…
    其中一個圖案，赫然是一個簡單的九角星辰標記！雖然粗糙，但與父親令牌上、還有阿星血脈中的那個徽記，隱隱有幾分神似！
    而另一個圖案，則像是一條盤旋的、頭生獨角的大蛇，或者說…蛟？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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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個圖案被一道清晰的刻痕分隔開，仿佛代表著兩個不同的方向或勢力。
    紫獸在岔路口停了下來，顯得有些猶豫，看看直路，又看看右邊岔路，小腦袋歪著，喉嚨裏發出困惑的“咕嚕”聲。它感應的方向似乎是直路，但右邊岔路深處，似乎也有什麽東西在隱隱吸引它。
    淩塵的心提了起來。有選擇往往意味著更大的不確定和風險。
    他仔細觀察著兩條路。直路幽深寂靜，看不到任何異常。而右邊岔路，借著磷光望去，深處似乎更加黑暗，而且…空氣中似乎飄來一絲極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他眉頭緊鎖。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時——
    “咳…咳咳…”背上的阿星突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悠悠轉醒。
    “阿星？你醒了？”淩塵連忙小心地將她放下。
    阿星銀色的眼眸初時還有些迷茫，迅速聚焦，看清是淩塵後，閃過一絲安心，隨即又被巨大的悲傷和困惑籠罩。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眉心的黑印，眼神複雜。
    “我們…這是在哪？”她聲音沙啞虛弱。
    淩塵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並指著那石碑問道：“阿星，這上麵的圖案，你認得嗎？我們該走哪邊？”
    阿星掙紮著站好，目光落在石碑上。看到那個九角星辰標記時，她眼中閃過一抹熟悉和悸動，但看到那個盤蟒圖案時，嬌軀卻猛地一顫，臉上血色瞬間褪盡，眼中流露出極大的恐懼，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緊緊抓住了淩塵的胳膊。
    “那…那是…”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是…‘噬星地蟒’…守護…也是…囚籠…很…很危險…”
    噬星地蟒？守護？囚籠？
    淩塵心中一凜。能讓阿星害怕成這樣，右邊岔路裏的東西絕對非同小可！
    “直走…應該安全些…”阿星指著直路，語氣肯定了不少，似乎源於某種血脈裏的直覺。
    淩塵點點頭，正要決定直走。
    忽然——
    右邊那條深邃的岔路深處，那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似乎濃了一絲。緊接著，一陣極其輕微、卻讓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順著通道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像是有什麽巨大的、身體摩擦著岩石的東西，正在黑暗深處…緩緩地移動！
    與此同時，紫獸渾身的鱗片瞬間炸起！不再是興奮，而是極致的警惕和一絲…遇到天敵般的恐懼！它猛地竄回淩塵身邊，對著右邊岔路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嘶吼，玉角電光瘋狂閃爍！
    阿星的臉色更加蒼白，抓著淩塵的手冰冷無比。
    淩塵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看來，選擇哪條路，已經由不得他們了。
    那鬼東西…好像被驚動了，而且正在…出來！
    “走！”他當機立斷，一把抱起阿星，也顧不上傷勢，朝著直路方向發足狂奔！
    紫獸緊隨其後。
    而身後那“沙沙”聲，在停頓了一瞬後，陡然變得清晰、急促起來！
    仿佛黑暗中的獵手，已經發現了獵物，開始…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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