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黑色晶石，像一塊冰，硌在淩塵的掌心，也硌在他的心上。不足十二個時辰的倒計時，像個無聲的催命符，滴答作響，敲打著他早已繃緊的神經。
    信？還是不信？
    這是個賭上一切的抉擇。信錯了，可能就是自投羅網，死無葬身之地。不信，留在驛站，阿星遲早會被墨淵那些人“研究”到油盡燈枯，而他自己，也絕無可能在這種監視下恢複力量，逃脫生天。
    他看向床上昏睡的阿星，她瘦削的小臉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那麽脆弱，眉心的黑印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石佬犧牲的畫麵，阿星在觀測台上痛苦掙紮的模樣，墨淵冰冷的眼神……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不能等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搏一線生機！
    淩塵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下定了決心。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枚黑色晶石貼身藏好，然後開始冷靜地規劃。硬闖是找死，必須智取。
    首先，是阿星的狀態。他輕輕喚醒阿星，將目前嚴峻的形勢和那個危險的選擇簡單告訴了她。阿星雖然害怕，但聽到能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眼中還是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她用力點頭，表示無論如何都跟著淩塵。
    “我們需要恢複一點力氣。”淩塵拿出雲漪送來的那管綠色藥劑，依舊不敢全信。他先自己抿了極小的一口，仔細感受。一股溫和的暖流散開，確實有助於修複傷勢，並未察覺異常。他這才放心讓阿星喝下小半管，自己也服用了剩餘部分。藥效發揮，雖然遠未痊愈，但至少緩解了部分劇痛，恢複了些許氣力。
    接著，是路線。晶石指引的坐標在驛站東北方向，正是墨淵提到發現能量缺口的位置。這意味著他們需要避開主要的巡邏路線和監控節點，穿越驛站外圍的防禦區域。淩塵憑借之前進來時的記憶和神魂感知，在腦海中粗略勾勒出一條盡可能隱蔽的路徑。
    最後，是時機。夜深人靜時動手，成功率最高。但必須趕在倒計時結束前抵達坐標點。
    等待的時間格外煎熬。淩塵假裝休息，實則時刻留意著門外的動靜，默默運轉功法，吸收著驛站內稀薄卻純淨的靈氣，積攢著每一分力量。紫獸也似乎明白了即將行動，變得異常安靜，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終於，驛站陷入了最深沉的寂靜，連巡邏傀儡的嗡鳴聲都變得稀疏。窗外，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墨黑。
    “差不多了。”淩塵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他走到門邊，再次將神魂感知小心翼翼探出，確認走廊空無一人。
    他沒有試圖破解門鎖——那太容易觸發警報。而是將目標放在了房間頂部的通風口。驛站的通風係統四通八達，或許是監控的相對盲區。他示意紫獸變小，藏進自己懷裏，然後抱起阿星。
    “抱緊我。”淩塵低聲道。阿星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脖子。
    淩塵腳下發力，猛地向上一躍，單手精準地抓住了通風口的網格邊緣。另一隻手托住阿星，手臂肌肉賁起，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咬牙忍住。他小心翼翼地用巧勁卸下通風口的網格，然後如同靈貓般，帶著阿星無聲地鑽入了狹窄、黑暗且充滿灰塵的通風管道。
    管道內一片漆黑，隻能憑借微弱的感知摸索前行。空氣汙濁，彌漫著金屬和灰塵的味道。淩塵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在錯綜複雜的管道網絡中艱難爬行。阿星很輕，但長時間的負重依舊讓他氣喘籲籲，汗水混合著灰塵糊了一臉。
    不時能聽到下方房間傳來的均勻呼吸聲，或是儀器運轉的低鳴。每一次靠近管道連接處或出口，淩塵都格外小心，屏息凝神，確認安全後才繼續前進。
    有幾次，差點與管道內例行巡檢的小型清潔傀儡撞上，他都險之又險地提前躲入岔路陰影中，心髒狂跳不止。
    過程緩慢而煎熬，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終於，根據晶石微弱的方位指引和管道的大致走向，他判斷已經接近驛站的外圍區域。前方隱約傳來不同於內部空氣的、帶著荒野特有腥味的冷風。
    他找到一個通向外的排氣口，透過縫隙，能看到外麵濃重的夜色和遠處能量屏障的微弱光暈。出口位置很隱蔽，在一堆廢棄的金屬構件後麵。
    就是這裏了！
    淩塵仔細觀察了外麵的情況，暫時沒有發現巡邏的傀儡或人員。他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後力氣，猛地推開排氣口的百葉窗，抱著阿星輕盈地躍出，迅速滾入廢棄構件的陰影之中。
    冰冷的夜風瞬間包裹全身，帶著自由的氣息，卻也帶著荒野致命的危險。
    他們出來了！暫時脫離了星塔驛站的牢籠！
    但淩塵絲毫不敢放鬆。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籠罩在能量罩中的冰冷建築群，心中沒有絲毫留戀。他拿出那枚黑色晶石，倒計時顯示，隻剩下不到三個時辰！
    必須盡快趕到坐標點！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拉起阿星，借著陰影和地形的掩護，如同兩道幽靈，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驛站外圍更加複雜、也更加危險的廢棄區域和亂石地帶，向著東北方向，開始了真正的亡命奔逃。
    而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驛站塔樓頂層的某個房間內，墨淵站在光幕前，看著上麵一個剛剛由黃轉紅、閃爍了幾下又迅速熄滅的微小光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一切盡在掌握的笑意。
    “魚兒…終於忍不住咬鉤了。”
    他轉身，對陰影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淡淡吩咐道：
    “通知‘影梭’，可以開始收網了。記住，我要活的，尤其是那個女孩…毫發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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