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嗚咽太輕了，輕得像是錯覺。
    淩塵幾乎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懷裏的紫獸。月光透過石縫，勉強照亮小家夥黯淡的鱗片。它眼皮又顫動了幾下，然後，極其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細縫。
    那雙星辰般的瞳孔露了出來，卻沒了往日的神采，隻有一片渾濁的疲憊和茫然。它似乎想抬頭，脖子動了動，卻沒抬起來，隻是喉嚨裏又發出一聲帶著痛楚的咕嚕。
    “小家夥？”淩塵壓低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能聽見嗎？”
    紫獸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向他，焦距似乎對了一會兒，才認出他來。它想蹭蹭淩塵的手，結果隻是腦袋微微歪了一下，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淩塵心裏一陣發酸。這小家夥之前多威風，玉角電光，凶悍無比，現在卻虛弱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他趕緊拿出忠伯給的回氣丹藥，小心地捏碎一點，混著清水，想喂給它。紫獸的舌頭無力地舔了舔，隻咽下去一點點，大部分都順著嘴角流掉了。
    “慢點，不急…”淩塵用手帕擦掉它嘴邊的水漬，心裏沉甸甸的。這狀態，別說戰鬥了，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喂完藥，他又檢查了一下阿星的情況。依舊昏迷，氣息平穩但微弱，眉心的黑色星點印記沒有任何變化，丹田內的光團也感知不到絲毫動靜。
    前路漫漫，帶著這兩個重傷員，怎麽走？
    他靠在岩石上，看著洞外漆黑的夜色，一種無力感再次襲來。實力，還是實力不夠！如果他現在是靈武師，甚至更高，何至於如此狼狽？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時，懷裏的紫獸忽然又動了動。它似乎恢複了一點點力氣，用極其微弱的精神意念，斷斷續續地傳遞過來一些模糊的信息。
    不是完整的句子，更像是一些本能的感知碎片。
    【…東邊…有東西…吸引…又…危險…】 【…水…很大的水…味道怪…】 【…討厭的氣息…很多…在移動…】
    淩塵精神一振！紫獸對能量和環境的感知天生敏銳，哪怕重傷虛弱，這種本能還在！
    東邊有東西吸引它？是機遇還是陷阱？很大的水？味道怪？是指河流還是別的？討厭的氣息在移動…是追兵？還是山脈裏的妖獸群？
    這些信息太模糊了，但至少給了他一些方向。
    他仔細琢磨著。忠伯的地圖指示往東，紫獸也感知到東邊有東西，這應該不是巧合。但“危險”和“討厭的氣息”也指向東邊，說明前路絕不平靜。
    “很大的水…味道怪…” 淩塵皺起眉，黑風山脈裏河流不少，但能讓紫獸特意提及“味道怪”的…
    他猛地想起前世一些零碎的記憶，關於黑風山脈的隻言片語。好像…山脈東側外圍，確實有一條比較特殊的河，河水蘊含某種稀薄的陰寒之氣，對普通人和低階武者不太友好，但據說河底偶爾會生出一種叫“陰魄石”的玩意兒，是煉製某些特殊丹藥和武器的材料。
    難道紫獸指的是那條河？它感知到了河裏的陰寒之氣，或者…河底可能存在的陰魄石？這對它恢複有幫助？
    至於“討厭的氣息在移動”，結合忠伯說的淩萬山可能在聯係外人，還有星塔之類的勢力…恐怕真的有大批人手正在山脈裏搜索他們的蹤跡。
    情況比他想的更糟。
    他必須更快地穿越這片老林，趕到那條河附近看看。如果真有陰魄石，或許能幫紫獸穩住傷勢。而且，借助河流的水汽和特殊環境，也許能掩蓋一部分他們的行蹤。
    後半夜，淩塵幾乎沒合眼。一邊運轉內息療傷，一邊警惕著外麵的動靜，同時不斷消化著紫獸傳來的模糊信息，規劃著明天的路線。
    紫獸在傳遞完那些信息後，又陷入了昏睡，但呼吸似乎比之前稍微有力了一點點。
    天快亮的時候，林間起了濃霧，白茫茫一片，幾步之外就看不真切。
    這霧來得正好，雖然行進更困難，但也更能隱藏形跡。
    淩塵撕下衣擺，沾濕了水，給阿星和自己做了個簡單的麵罩，多少能過濾點霧氣裏的雜質。然後他重新背起阿星，抱起昏睡的紫獸，深吸一口氣，踏入了濃霧之中。
    這一次，他的腳步比昨天更穩，眼神也更堅定。
    有了明確的目標，哪怕前路未知，也比盲目亂闖強。
    在濃霧中跋涉了大半天，依靠著紫獸偶爾傳遞過來的、對那個“水汽”方向的微弱感應，以及淩塵自己對照簡陋地圖和地形的判斷，他們艱難地向東推進。
    中午時分，霧氣稍微淡了一些。淩塵正想找個地方休息，前方忽然傳來隱約的水聲！
    嘩啦啦…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林中格外清晰。
    是那條河？
    淩塵心中一喜，加快腳步。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約莫十丈寬的河流橫亙在前方，河水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暗灰色，流速平緩，水麵上漂浮著一些枯枝敗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類似於鐵鏽又帶著點腥味的怪異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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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裏了！紫獸說的“味道怪”的水。
    他仔細觀察著河岸兩邊，亂石嶙峋，植被稀少，地形開闊，不利於隱藏。
    不能在這裏久留。
    他打算沿著河岸往下遊走一段，找個更隱蔽的地方，再想辦法查探河裏的情況。
    然而，就在他準備動身的時候——
    懷裏的紫獸，毫無征兆地猛地顫抖了一下，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充滿警惕和厭惡的低吼！
    同時，淩塵自己也感覺到，幾股毫不掩飾的、帶著煞氣和貪婪的氣息，正從河流上遊的方向，快速朝著他們這邊靠近！
    “媽的，這麽快就找來了？！”
    淩塵臉色一變，立刻閃身躲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望去。
    隻見上遊的霧氣中，隱約出現了四五道身影，正沿著河岸搜尋而來。看穿著打扮，不像是淩家的人，也不像傭兵，反而有些…流裏流氣，像是常年在黑風山脈裏廝混的亡命之徒。
    他們一邊走，一邊用刀劍撥拉著岸邊的草叢和石頭，嘴裏還不幹不淨地嚷嚷著：
    “媽的，不是說有個受了重傷、帶著妞和小獸的肥羊往這邊跑了嗎？毛都沒看見！” “消息準不準啊？別讓咱們白跑一趟！” “聽說那小子身上有從遺跡裏帶出來的寶貝…” “找！仔細找！找到了，寶貝歸老大，那妞…嘿嘿…”
    淩塵的心沉了下去。消息果然泄露了！連這種地頭蛇般的雜魚都聞著味來了！
    他看了一眼懷裏再次因為示警而耗盡力氣的紫獸，又感受了一下背上阿星微弱的呼吸。
    前有惡徒攔路，後有未知追兵。
    這剛看到點希望的征途，轉眼又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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