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閣門前的人潮，直到午後，才戀戀不舍地逐漸散去。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極品淬體丹那令人心悸的藥香，以及方才那近乎瘋狂的競價喧囂。
    地麵上，一片狼藉，踩掉的鞋子、擠落的雜物，無聲地訴說著之前的盛況。
    林昊關上店門，將外界的嘈雜隔絕。店內，隻剩下他和蘇婉，以及桌上那個再次變得沉甸甸的、裝滿了靈石的布袋。
    三百五十多塊下品靈石！僅僅一個上午的收入，就遠超之前售賣凝血丹和回氣丹數日的總和！
    蘇婉的小臉因興奮而漲得通紅，小心翼翼地清點著靈石，眼睛亮晶晶的。“師尊，我們…我們發財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是她從未想象過的巨大財富。
    林昊臉上也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但他眼神深處卻保持著冷靜。他知道，這筆財富背後，是更深的旋渦。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看向街道對麵。
    與丹霞閣這邊的熱鬧剛散、餘溫尚存形成鮮明對比的是——
    百草堂門前，冷清得可怕。
    幾個夥計無精打采地倚在門框上，看著對麵丹霞閣緊閉的店門，眼神複雜，有羨慕，有嫉妒，更多的是茫然和不安。偶爾有一兩個顧客走進去，很快又搖著頭空手出來，嘴裏似乎還嘟囔著“還是丹霞閣的厲害”、“可惜賣完了”之類的話。
    三樓的窗戶緊閉著，但林昊幾乎能想象到，此刻那扇窗戶後麵，是怎樣一副場景。
    百草堂，三樓雅間。
    死一般的寂靜。
    地上，是摔得粉碎的名貴瓷杯碎片和濺得到處都是的茶葉水漬。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憤怒和失敗感。
    趙富貴像一頭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肥豬，癱坐在太師椅上，臉色灰敗，胸口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他精心打理的八字胡微微顫抖，一雙小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充斥著難以置信、屈辱和滔天的恨意。
    幾個心腹夥計垂手站在下麵，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極品…淬體丹…”趙富貴的聲音幹澀嘶啞，如同破風箱，“他…他怎麽敢…他怎麽就能…”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封鎖了上等藥材，逼他隻能用次品！散布了謠言，壞他名聲！可結果呢？對方非但沒有垮掉，反而拿出了更恐怖、更碾壓性的東西！
    用那些沒人要的垃圾，煉出了傳說中的極品淬體丹？！
    這簡直是在用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抽在整個百草堂的臉上！
    “查！給我再去查！”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凶光畢露，聲音尖利，“他那些次品藥材是從哪個旮旯收來的？！是誰在暗中幫他？！還有他的煉丹爐！他的地火！他一定有什麽秘密！我不信！我不信他憑一個破藥鼎就能煉出極品靈丹！”
    “掌櫃的…”一個夥計硬著頭皮，顫聲道，“都…都查過了…他買的，確實都是最次的藥材，都是從…從那些散農戶手裏零散收的，來源雜得很，根本沒法查…至於煉丹…青雲山那破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地火，他用的就是最普通的凡火…”
    “廢物！一群廢物！”趙富貴抓起手邊的賬本狠狠砸了過去！夥計不敢躲，被砸了個正著。
    “滾！都給我滾出去！”他歇斯底裏地咆哮著。
    夥計們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雅間內，隻剩下趙富貴粗重的喘息聲。
    他死死攥著扶手，指甲摳進了木頭裏。
    完了…全完了…
    經此一事，他趙富貴，他百草堂，在百草集積攢多年的聲譽和威信，算是徹底掃地了！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打壓不成，反成墊腳石！
    可以想象，此刻坊間會如何議論他，議論百草堂！那些競爭對手又會如何嘲笑他！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那個該死的、不知道從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林昊！還有他那該死的丹霞閣！
    嫉恨！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髒！
    他恨不得現在就帶人衝上青雲山，將那個小子碎屍萬段，將那丹霞閣砸個稀巴爛！
    但是…他不能。
    雲逸軒的警告言猶在耳，那枚客卿令牌更是一種無形的威懾。沒有確鑿證據，對流雲宗的客人動手，後果他承擔不起。
    這種明知仇人就在眼前，卻無可奈何的感覺，讓他幾乎要瘋狂！
    “林昊…林昊！”他咬牙切齒，聲音如同從地獄中傳來，“你給我等著！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能走運！千萬別讓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則，我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流雲宗駐地，書房。
    雲逸軒聽完手下執法弟子的詳細匯報，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臉上看不出喜怒。
    “極品淬體丹…當眾煉製…用次品藥材…”他緩緩重複著這幾個關鍵詞，眼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是的，長老。屬下親眼所見，那丹藥確是極品無疑，藥力波動做不得假。而且，他購買藥材的過程，我們也暗中觀察了，確實都是些無人問津的參次品。此事已在坊間傳開，百草堂…顏麵掃地。”執法弟子恭敬回道。
    雲逸軒沉默了片刻，揮揮手讓弟子退下。
    書房內隻剩下他一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青雲山的方向。
    “師門遺澤…”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好一個‘師門遺澤’啊…”
    若真是遺澤，能用次品藥材煉製極品丹藥？若真是遺澤，能量產到可以拿出來公開售賣？
    這林昊，身上隱藏的秘密，恐怕比他表現出來的，要深得多啊。
    還有那個少女…那詭異恐怖的湮滅劍氣…
    這對師徒，絕非池中之物。
    雲逸軒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與之為友，或可得莫大機緣。
    與之為敵…恐招致滅頂之災。
    百草堂的趙富貴，已經被嫉恨蒙蔽了雙眼，看不清楚了。
    但他雲逸軒，必須看得更遠。
    “看來，對這林昊的態度，需得慎慎重一些了…”他喃喃道，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計劃。
    丹霞閣的勝利，是一場徹底的碾壓。
    但這勝利，也如同在暗流中投入了一塊巨石，激起了更深的漩渦。
    敵人的恨意，已入骨髓。
    盟友的疑慮，亦悄然加深。
    前方的路，注定不會平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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