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籠罩著中州大地。
    流雲仙坊內，卻依舊是燈火通明，流光溢彩，一派繁華喧囂。
    仙坊深處，一座名為“醉仙居”的最頂級酒樓，其最高層的雅間“觀雲閣”內，此刻正觥籌交錯，氣氛卻帶著幾分異樣的熱烈。
    雅間內，靈玉鋪地，檀香嫋嫋。
    圍坐在一張由萬年沉香木凋刻而成的巨大圓桌旁的，是幾位氣息渾厚、衣著華貴的人物。
    他們並非玄天宗本宗之人，而是依附於玄天宗的幾個一流宗門的掌教或實權長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位麵色紅潤、身材微胖的掌教，捋著山羊胡，嗤笑一聲，打破了席間看似和諧的寒暄：
    “諸位，聽說了嗎？那個叫什麽……青雲門的，最近可是在‘萬法源流’邊上折騰得歡實呢！嘖嘖，真以為拿了個什麽會盟魁首，得了盟主一句誇獎，就能在中州核心之地站穩腳跟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一片附和之聲。
    “哼，不過是邊陲來的暴發戶，僥幸得了點機緣罷了。”另一位麵容陰鷙的長老冷哼一聲，抿了口杯中琥珀色的靈酒，“流雲仙坊外，連個入門檢查都差點過不去，采購點材料都被人截胡，真是笑話！”
    “王長老所言極是。”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接口道，他是附近一個以消息靈通著稱的宗門執事，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與幸災樂禍，“我可是聽說，玄天宗內對此很是不滿。尤其是那位……剛剛出關的內門大師兄，據說修為已至天穹境後期，距離巔峰僅一步之遙，正是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穩固境界、揚名立萬的時候！”
    他刻意頓了頓，環視一圈，看到眾人投來的好奇目光，才得意地繼續道：“你們想啊，還有比拿這個風頭正勁、卻又根基淺薄的青雲門開刀，更好的立威對象嗎？既教訓了不懂規矩的新人，又彰顯了玄天宗的威嚴，一舉兩得！”
    “哦？玄天宗大師兄要出手了？”微胖掌教眼睛一亮，撫掌笑道，“那可是有好戲看了！聽說那位大師兄修煉的乃是玄天鎮派功法《玄天造化訣》，一手‘玄天大手印’已得七八分火候，同輩之中難逢敵手！若他出手，青雲門那幾個所謂的天驕，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咯！”
    “哈哈，正是！來來來，為玄天宗大師兄即將揚威，幹一杯！”眾人舉杯相慶，言語間充滿了對青雲門的不屑與對玄天宗的諂媚，仿佛已經看到了青雲門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場景。雅間內充滿了快活的氣氛，卻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與此同時，數十裏外，萬法源流邊緣，青雲門臨時營地。
    與流雲仙坊的喧囂奢華形成鮮明對比，營地內一片肅穆。月光灑落在簡易卻排列整齊的營房上，巡邏的弟子腳步輕緩，神情警惕。
    中央最大的營帳內，燈火通明。蘇婉、阿九、鐵柱、白玉貞四人圍坐在一張簡陋的石桌前，氣氛凝重。
    阿九麵前鋪開一張臨時繪製的地形圖，上麵標注著密密麻麻的陣紋節點和靈力流動軌跡。他手指虛點著幾處關鍵位置，眉頭緊鎖，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營地外圍的防禦陣法已初步完成，能抵擋尋常窺探和騷擾。但……根據我這幾日觀測地脈波動，以及坊間流傳的一些消息，恐怕很快就會有真正的‘試探’到來。對方若真由陣法高手帶領，我們這幾處節點，未必能撐太久。” 他強忍著頭顱深處傳來的陣陣刺痛，那是神魂之傷未愈又強行推演的代價。
    鐵柱坐在一旁，一塊巨大的磨刀石橫在身前，他正拿著一柄新得的、門板般的巨斧，一下一下，沉穩而有力地打磨著斧刃。斧刃與磨石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寂靜的帳篷內格外清晰。他古銅色的臉龐在燈光下棱角分明，眼神銳利如鷹，悶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俺這斧頭，正好渴得很。” 他沒有多餘的話，但周身散發出的那股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戰意，卻說明了一切。
    蘇婉靜坐一旁，指尖無意識地在膝上長劍的劍鞘上輕輕劃過。她神色平靜，清冷的眸子深處，卻仿佛有混沌星雲在緩緩旋轉，寂滅劍意內斂到了極致，反而更顯深邃可怕。她沒有參與討論，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將是應對最強之敵的關鍵。
    白玉貞輕歎一聲，開口道：“百草集帶來的丹藥和物資，已分發下去。弟子們士氣尚可，但連日的壓抑氣氛，難免有些人心浮動。玄天宗勢大，我們需早做打算。” 她看向帳篷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他們都清楚，之前的刁難截胡，隻是開胃小菜。真正的風雨，即將來臨。那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讓帳篷內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營地最深處，核心禁室內。
    林昊盤膝而坐，周身的氣息已完全收斂，如同深潭古井。但就在外界那些充滿惡意的議論聲隱隱傳來，營地內蘇婉等人凝重商議的同時，他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眸中，混沌之色一閃而逝，仿佛有天地初開、萬物生滅的景象在其中演化。外界的一切，包括流雲仙坊雅間內的嘲諷，營地內弟子的不安，乃至遠處玄天宗方向隱隱傳來的幾道強橫而充滿挑釁意味的神識掃過，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他的嘴角，非但沒有凝重，反而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帶著一絲期待的弧度。
    “立威？”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密室中回蕩，帶著金屬般的質感，“想拿我青雲門當磨刀石？”
    “正好……”
    他體內，那已破除七成多的掌門禁製之下，浩瀚如海的混沌本源之力，正如同被壓抑的熔岩，洶湧澎湃，渴望噴發。那最後的兩層多壁壘，在連日來的衝擊下，已然布滿了細密的裂紋，搖搖欲墜。
    “我也缺一塊夠分量的磨刀石，來磨一磨這……即將出鞘的混沌之鋒！”
    風暴來臨前的極致壓抑，與即將爆發的熾熱戰意，在這小小的靜室內，在這位青袍宗主的身上，交織彌漫，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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