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升起的刹那，秦昊已經動了。
    他沒往後退，反而往前衝，腳尖在亂石上一點，整個人貼著地麵滑出三丈。那艘空船的船艙裏，弓弦響了一聲，一支烏黑短箭擦著他剛才站的位置射進沙地，箭尾還在震。
    冷無痕趴在他背上，呼吸微弱，但手指猛地收緊，指甲摳進他肩膀。
    秦昊沒回頭，右手摸向靴筒，短刀出鞘，反手甩出。
    刀刃旋轉著飛向船頭，正中艙門邊緣，將一隻剛探出來的手逼了回去。那人縮得快，但指尖還是被劃開，血滴在甲板上，發出輕微的“滋”聲，冒起一縷白煙。
    毒箭手。
    秦昊低聲道：“你猜對了。”
    冷無痕沒應，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河麵死寂，船不動，風也不動。可他知道，裏麵的人在等，等他靠近，等他救人，等他犯錯。
    他沒再動，隻把冷無痕輕輕放在一塊背風的岩石後，順手扯下外袍下擺，撕成兩半，一圈圈纏住肩上被刀劃開的傷口。血不多，但不能流，也不能疼。
    他盯著那艘船，等。
    等了不到半盞茶功夫，船尾的錨鏈突然鬆動，整條船開始緩緩漂離岸邊。不是逃跑，是誘他下水。
    水裏有機關。
    他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子，運勁一擲。石子破空，砸在船尾甲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幾乎同時，三道細線從船底彈出，呈三角形繃直，貼著水麵拉成一張網。線極細，泛著藍光，顯然是淬了毒的鋼絲。
    隻要人跳上去，就會被割斷腳筋。
    秦昊收回目光，轉身將冷無痕背起，沿著河灘往上遊走。那裏有一處斷崖，崖底有條廢棄礦道，是他三年前追蹤野獸時發現的，沒人知道。
    走了半刻鍾，身後再沒動靜。
    礦道口被枯藤遮著，他用短刀挑開，彎腰鑽了進去。裏麵幹燥，地上鋪著碎石和幹草，角落還有堆燒盡的灰燼，不知是誰留下的。
    他把冷無痕放下，靠在岩壁上，伸手探他鼻息。呼吸比剛才穩了些，但脈搏亂得厲害，像是有東西在經脈裏爬。
    係統提示跳出來：【目標體內“種魂引”殘餘波動加劇，預計十二個時辰內將引發自毀性反噬】
    他沒急著處理，先在洞口布了三根絆線，用短刀固定在兩側石縫裏。有人進來，刀會倒，聲音不大，但足夠警醒。
    做完這些，他才盤坐在冷無痕對麵，閉眼調息。
    真氣在經脈裏轉了一圈，右臂的黑紋微微發燙，但沒擴散。他知道這是極限了，再撐三天，就必須解決。
    冷無痕突然咳了一聲，睜開眼。
    目光冷得像冰，直接釘在他臉上。
    “你救我，不是為了行善。”他說，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鐵。
    秦昊沒睜眼：“我說過，你要活，我救你。”
    “那你想要什麽？”
    “暗影樓。”
    冷無痕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抽搐：“就這？多少人死在這兩個字上，你憑什麽覺得自己能活著走出來？”
    秦昊這才睜眼，直視著他：“因為我知道，你不想死。”
    冷無痕沒動。
    “你逆練‘種魂引’，不是為了殺自己，是為了拖時間。你每多活一天，他們就多死一個清道夫。你逃了七次，七個人替你死了。你不是叛徒，你是他們的噩夢。”
    洞裏靜了一瞬。
    冷無痕的眼神變了，不是憤怒，不是驚訝，是一種被看穿的疲憊。
    “你查我？”
    “不用查。你要是真想死，那晚在山坳裏就不會睜眼警告我。你會讓我上船，然後看著我和船夫同歸於盡。但你沒有。你寧願再耗一口氣，也要說那三個字。”
    冷無痕垂下眼，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數什麽。
    “你說終結暗影樓。”他忽然問，“怎麽終結？”
    “毀掉‘種魂引’的源頭。”
    “你試過？”
    “試過。係統能識別，但無法清除。它不是功法殘留，是活的。像蟲子，像根須，紮進經脈就吸血。”
    冷無痕抬頭：“你也中了？”
    秦昊沒否認，卷起右臂衣袖，露出蔓延到手腕的黑紋。
    冷無痕盯著看了兩息，忽然冷笑：“那你比我更該死。”
    “所以我來找你。”
    “找我？”
    “因為你活下來了。不是靠壓製，是靠反殺。你把邪功倒著練，用經脈絞殺種魂，這不是技巧，是經驗。你試過多少次？失敗幾次？才活到現在？”
    冷無痕沉默。
    秦昊繼續說：“我不需要你教我怎麽練功。我隻需要你知道的真相——怎麽讓它徹底死。”
    洞外風聲掠過岩縫，發出低嘯。
    冷無痕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左肩那支毒鏢，還沒拔。他知道一拔就死。
    “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他問。
    “不憑什麽。”秦昊說，“但我可以帶你離開蒼嵐。活著。”
    “然後呢？天涯逃亡？等他們再找上門？”
    “不是逃。”秦昊搖頭，“是反殺。你告訴我線索，我動手。你不用再躲，也不用再殺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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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無痕盯著他，眼神像刀子在磨。
    “你殺過多少人？”他忽然問。
    “沒數過。”
    “為了什麽？”
    “活下來。”
    “那現在呢？”
    “讓那些該死的，死。”
    冷無痕喉結動了動，閉上眼。
    三息後，他睜開，聲音壓得極低：“閉關室。”
    秦昊沒動，等他說下去。
    “樓主有本日誌，貼身藏著。不是功法，是記錄。他寫自己怎麽煉‘種魂引’，怎麽試在活人身上，怎麽……失敗。”
    “失敗？”
    “有三次，種魂活了，反噬主人。他差點死。後來他改了法子，用閉關室裏的東西鎮住它。”
    “什麽東西？”
    冷無痕搖頭：“我沒見過。守衛太多。但我知道，日誌裏有破解的線索——怎麽讓它斷根。”
    秦昊記下了。
    “你告訴我這個，不怕我甩了你？”
    “你不會。”冷無痕看著他，“你要真相，就要我活著。我死了，線索就斷了。而且……”
    他頓了頓，嘴角又扯了一下。
    “你不是那種人。”
    “哪種人？”
    “利用完就扔的。”
    秦昊沒笑，也沒反駁。
    他伸手，從懷裏取出一塊布，沾了水，輕輕擦掉冷無痕臉上的血汙。動作不輕柔，但穩。
    “你信我？”冷無痕問。
    “不信。”秦昊說，“但我用你。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們都不幹淨。但我們可以做同一件事——讓他們也嚐嚐，被種蟲子的滋味。”
    冷無痕盯著他，忽然低笑了一聲。
    笑聲很輕，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血味。
    “合作。”他說，“不是你帶我走。是一起。”
    秦昊點頭。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撥開藤蔓看了看外麵。天快黑了，風變大了，遠處山脊上，有片烏雲正壓過來。
    他回頭，看著冷無痕：“你能走嗎？”
    冷無痕扶著岩壁，慢慢站起來，左肩的毒鏢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金屬聲。
    “能。”他說，“隻要不碰它。”
    秦昊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遞給冷無痕：“拿著。有人靠近，砸響它。”
    冷無痕接過，握在手裏，指節發白。
    秦昊轉身走向礦道深處：“裏麵還有條路，通後山。我們連夜走。”
    冷無痕沒動，盯著他的背影。
    “你叫什麽名字？”他忽然問。
    秦昊腳步沒停。
    “秦昊。”
    冷無痕站在原地，沒再說話。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石頭，又抬頭看向礦道深處，那片黑暗像一張嘴，等著吞下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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