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皮下的魔蓮種子還在發燙，像一塊剛從火裏撈出來的炭。秦昊坐在床沿，手指撐著膝蓋，指節泛白，呼吸壓得很低。剛才那一戰耗得太多，血氣在經脈裏亂衝，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骨頭。
    他沒閉眼，也不敢閉眼。識海裏那個背影還在，燒符的手，滴血的針，還有那道蛇形舊疤——不是爺爺。
    門吱呀一聲開了。
    風卷著藥味進來，混著一股淡淡的茶香。
    “秦昊！你這屋子比墳地還悶。”
    聲音粗，帶著北地沙塵磨出來的啞，可又熟得割不開。
    秦昊抬眼。
    門口站著一人，高大，披著灰袍，肩頭落著雪沫，靴子沾泥，褲腳撕了一道口子，像是趕了遠路。臉上有道新疤，從耳根劃到下巴，紅得發亮。
    王猛。
    三年沒見。北境一戰後，所有人都說他死了。
    “你還活著？”秦昊嗓音幹得像磨石。
    “呸，死不了。”王猛咧嘴，露出一口黃牙，抬腳進來，順手把門帶上，“聽說你被人下了陰招，差點走火入魔，我拚了命趕回來的。”
    他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層層打開，露出一隻青瓷小壺，壺嘴還冒著熱氣。
    “青霧茶，你小時候最愛喝的。我從北境帶回來的，就這一壺，路上差點被雪狼掏了心。”
    秦昊盯著那壺。
    茶麵平靜，水色清亮，香氣淡而不散。
    正常得過分。
    他沒動，也沒接。
    王猛也不急，自顧自倒了一盞，遞過來：“趁熱喝，這茶能平真氣，鎮心火。你這臉色，比我娘的裹腳布還難看。”
    秦昊抬手，指尖碰到杯壁。
    溫的。
    他沒接，隻用拇指蹭了下杯沿，順勢抹了點茶水在指腹上。隨即不動聲色，將指尖輕輕一彈，一滴水珠飛出，落在袖口內襯的暗紋上。
    係統瞬間彈出：【檢測到蝕脈散——劇毒，可腐蝕經脈，誘發心魔暴走，致幻率97，致死率63】
    紅色警報閃爍。
    秦昊眼皮都沒眨。
    他緩緩收回手，嘴角扯了下：“你還記得我愛喝這個？”
    “廢話，小時候咱倆偷你爹的茶罐，被追得跳河，你嗆了半肚子水，嘴上還喊著‘再來一口’。”王猛笑出聲，眼神卻沒鬆，“快喝，涼了就散味了。”
    秦昊低頭，看著茶盞。
    水麵上映出他的臉，蒼白，眼窩深陷，唇上有幹裂的血口。
    他慢慢抬手，把茶盞接過來。
    指尖微顫，像是撐不住那點重量。
    王猛盯著他，右手不動聲色地垂到身側，袖口滑出半寸黑線，纏在腕骨上，像活蟲一樣微微跳動。
    秦昊抬眼，笑了下：“猛子，你還記得那年咱在破廟躲雨，你說要當天下第一刀客？”
    “記得。”王猛也笑，“你現在是秦家少主，我是個野人，可咱兄弟情分，沒變。”
    “是啊。”秦昊點頭，捧起茶盞，湊到唇邊。
    茶香撲鼻。
    就在杯沿觸到嘴唇的瞬間——
    他舌尖一頂上顎，真氣逆衝喉脈，識海中一聲劍鳴炸開！
    “赤霄·震袖！”
    一道無形劍氣貼麵掠出，快得看不見影，隻聽“轟”一聲，王猛右袖炸成碎片，布條飛散，露出小臂。
    皮膚上，一道暗紫色刺青盤繞而上：蛇身纏樓，眼如血釘。
    暗影樓死士標記。
    王猛笑容僵住。
    秦昊沒動，茶盞仍端在唇邊，可眼神已經冷到底。
    “你這茶，”他聲音低啞，“是想讓我心魔自焚，還是經脈盡斷？”
    王猛沒答。右手猛地一攥，掌心黑霧翻湧，刺青處滲出黑血，順著小臂往下流。
    秦昊一腳踩下。
    瓷盞碎裂，茶水潑地，碎片濺起的瞬間，他用真氣托住一片，滑入袖中。
    “二長老的殘魂說過一句話，”他盯著王猛眼睛，“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以——你是自己投的，還是他們拿你家人逼的？”
    王猛瞳孔一縮。
    嘴角抽了下，像是想說話，可喉嚨裏隻滾出一聲悶響。
    下一秒，他猛然後撤，一腳踢向窗框，掌心黑霧凝成符印，指尖就要拍出。
    秦昊冷哼。
    袖中龍血藤暴射而出，藤條如鞭，纏住王猛腳踝，狠狠一拽。
    王猛摔在地上，後腦撞地，符印被打散，黑霧潰散。
    秦昊一步上前，赤霄劍出鞘半寸，雷火纏刃，劍尖抵住王猛咽喉。
    “你要是真成了死士，剛才就不會等我喝下才動手。”他聲音壓得極低，“你會直接拍符傳信。可你沒。你在等——等我認出你，等我救你。”
    王猛身體一僵。
    眼中的渾濁裂開一道縫，露出一絲清明。
    他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可那眼神，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繩子。
    秦昊盯著他，沒鬆劍。
    “你身上有咒印，控製神識，對不對？”
    王猛沒點頭，也沒搖頭。可他右手微微抬起，指尖在地麵劃了一下。
    一道歪斜的“王”字。
    秦昊眼神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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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村。他老家。
    “他們抓了你家人？”
    王猛閉了閉眼。
    再睜時，眼白泛起血絲，嘴角突然咧開，獰笑浮現：“樓主說了，舊情最毒，專殺故人。”
    話音未落，他脖頸青筋暴起，喉間發出咯咯聲響，頭一歪，昏死過去。
    秦昊收劍。
    龍血藤鬆開，王猛癱在地上，呼吸微弱，小臂刺青正在褪色，可那黑線仍纏在腕骨，像活物般緩緩蠕動。
    他蹲下，伸手探王猛後頸。
    皮膚滾燙，脈搏亂跳，像是有東西在血管裏爬。
    係統提示：【檢測到活性咒印殘鏈，來源與心魔咒同源，建議隔離處理】
    秦昊沒動。
    他盯著王猛的臉，那道新疤從耳根劃到下巴，邊緣不齊，像是被什麽咬的。
    北境雪狼？還是……刀？
    他慢慢起身，走到桌邊，從袖中取出那片藏好的瓷片。茶水殘漬還在，泛著淡淡青光。
    指尖一劃，血滴入殘茶。
    係統立刻反應：【毒素活性增強，蝕脈散與血液反應生成次級毒霧，可穿透神識屏障】
    秦昊把瓷片放進一隻銅盒，扣緊。
    窗外風停了。
    屋內藥味混著茶香，還有一絲極淡的腥氣，從王猛袖口飄出。
    他走到床邊，從枕下摸出一枚舊符。黃紙，朱砂畫紋，邊角磨損，是他小時候王猛給的護身符。
    符紙對著王猛小臂刺青一照。
    刺青猛地一顫，黑血湧出，蛇形圖案竟微微扭動，像是要掙脫皮膚。
    秦昊把符紙燒了。
    灰燼飄落時，他聽見王猛喉嚨裏發出一聲輕響。
    不是夢囈。
    是北地方言。
    “娘……別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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