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微風拂拂的一天。
    禪院今日依舊屹立在京都郊外的山上，幽暗沉寂的森林，給它添置了一份神秘。外圍叢木遍野，鬆木和陸青鬆交織，以圓形包圍了禪院主家。
    “吱呀”一聲撕破了黎明的偽裝。
    禪院內，數張障子門在6:30準時推開，一雙雙穿著木屐的腳，輕聲快步地穿過走廊，行至後山，在三層樓高的私塾前停下。
    “是今天比賽嗎？”
    “啊啊，好想在私塾看見真緋大人啊。”
    “噓。”
    有人壓低了聲音，緊張地傳遞最新情報：“我聽說啊，昨天晚上真緋大人和‘那位大人’吵起來了。”
    議論聲短暫停頓後，隨後愈發激烈。
    “發生什麽事了？”
    “不會吧，真緋大人和那位大人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聽說是為了今天去市內……”女孩為難地說，“真緋大人和‘那位’大人因為衣服的事吵架了。”
    “真緋大人贏了嗎？”
    “據說是的……”
    女孩子們穿著綠色的和服圍在一起。她們邊討論著八卦，邊站在私塾的門口等待7點開門。右手邊，也有一群穿著墨色和服的年輕男孩們激烈討論著。
    眼前這個私塾，是禪院的長老們被真緋大人威脅後建立的。由大長老出資，二長老讚助，三長老請人，四長老修建，五長老支付教師工資……
    總之，禪院615歲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可以在私塾裏學習文化課。
    至於15歲之後該怎麽辦？
    有兩種說法，一是聽從禪院的安排進入京都咒高，第二種是去上高中、考大學、考研究生。
    第一種是老傳統了，第二種則是真緋的想法。
    眼下，已經是禪院們在私塾上學的第二年了，今日之所以會討論激烈，完全是因為真緋要代表‘禪院’一係，去參加禦三家的比賽。
    如果禪院真緋贏了，私塾將永遠保留在禪院後山，女子讀書和訓練的權利，也會長久開放。至於禪院們15歲之後到底要做什麽，或許通過今日比賽能得到答案。
    “我對真緋大人是有信心的！”
    圓臉的女孩握拳，說著：“體術第一、咒術第一、意大利語考試第一！現在已經在學英語了，真緋大人一定可以成功。”
    “但是，大人和那位大人吵架了啊……”
    有男孩小聲問著：“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
    “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把手壓在紅色的和服上，說：“我就要穿這個。”
    禪院琉璃安靜地看著她，沒有立即行動。
    果不其然，對方在說完這句話後，又兀自皺眉，自言自語地又說了好幾句。
    這種情景，禪院們習以為常。
    早在兩年前，真緋大人和她第二人格的‘那位’大人，讓禪院的趨勢徹底扭轉了。
    侍從們不再隻用女性，還有男性加入。
    眾禪院們需要通過外語考試、體術、術式三項來進行成績劃分，所有成績墊底的吊車尾，無論男女都得進入到‘仆役’行列中。
    真緋大人說：這叫做垃圾分類。
    眼看著她自說自話的時間越來越長，禪院琉璃不得不提醒她。
    “真緋大人，時間不多了。”
    大哥聽聞，立馬命令起來。
    【不要穿紅色。】
    我昨天晚上就和他爭過，原因是大哥不想穿紅色衣服，而我則是非常想穿。
    其實大哥的審美很時髦，在他的影響下，我在頭上戴了淺褐色的羽毛。
    大哥告訴我那是阿茲特克的copilli飾品，主要是用鷲羽、隼羽等各種鳥類羽毛編製做的，中間穿上繩，束在一起，就變成了裝飾。
    可以掛在耳朵上，也可以綁在頭發上。如果想要更獨特一些，可以用動物皮裝飾。
    兩年前時，他說的羽毛我欣然接受。
    可在睡了好幾次覺後，不知道大哥是不是睡糊塗了，居然想讓我在頭上加一塊條紋的浣熊皮。
    我拒絕了。
    現在，我也要拒絕他！
    “我不。”
    我皺了一下鼻子，說：“我想穿紅色，因為我是‘緋’。”
    【給我好好選啊，小鬼！】
    Xanxus暴跳如雷，【不要給我穿紅的，換。】
    紅色太奪目了，很容易成為靶子受傷。
    她覺得沒什麽，可他哪次沒疼得死去活來？
    “才不要呢！”我說：“黑色和服是祭拜死人才會穿的。”
    “好難看。”
    “而且又不耽誤我揍人，大哥這麽應激做什麽。”
    【你說我應激？】
    我“誒？”了一聲，不由地小聲驚呼了一下。
    “對誒！這麽一說大哥今天的聲音好健康哦，是因為睡眠充足嗎？”
    Xanxus氣得手抖，不要以為他沒聽出來，這小鬼在說他聲音大、又聒噪，嫌他煩不如立馬去睡覺！
    【你找死嗎！？】Xanxus再次強調著，【黑的！】
    “大哥不要嚇我，我會哭的。”
    【你在威脅我？】
    “不是大哥教我的嗎？”
    我迷惑地問著：“我要做禪院的第一啊，紅色很吉利的。”
    大哥愛搞鐵血教育，讓我勢必每一個訓練都要拿第一！
    體術第一、術式第一、成績第一、練習時長第一！
    如果做不到，他就會狂怒，然後在我腦袋裏咆哮。
    經過兩年的磨合，我已經知道大哥是個什麽狗性格，大哥也知道我是什麽鳥脾氣了。
    總之，我感覺十分愉快。
    Xanxus氣到失去語言能力。
    兩年前，小鬼還會被他嚇到，甚至會乖乖聽他話。如今兩年過去，已經變樣了。這已經不是‘包容’不‘包容’的問題了……她直接在他頭上撒野了！
    Xanxus根本沒意識到，禪院真緋變成這樣，他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因為Xanxus受不了屈人之下，咒力量又決定了他在外麵的活動時長，所以訓練裏關於‘咒力’的提升練習是首當其衝的。
    就算是練到全身癱軟，也要把咒力量給他提起來！
    這就導致好幾次真緋練習時，Xanxus都上了頭，一個勁兒地催著她練習、練習、練習！
    等想到咒力不夠時，他已經暈了。
    再次醒來，要麽是一個月後要麽就是幾個月後。
    偏偏Xanxus不信邪，一醒來就擰螺絲一樣讓她練。
    如此循環往複，兩年裏他實際上隻出現了十次不到，但每一次都能感覺到小鬼的變化。
    Xanxus當BOSS當習慣了，他用真緋的身子做了很多橫行霸道的事。
    這就讓她認為他的辦法非常好用，有樣學樣，沒樣也要打個樣出來。
    再加上咒力使用過度，Xanxus時不時陷入沉睡，而真緋為了不受欺負，開始模仿大哥的行為，去威脅禪院們。
    一開始是假戲真做。
    後來是習以為常。
    再現在已經是徹底變樣了。
    Xanxus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甚至覺得解氣，在對方開槍時還能快樂的【噗哈】一聲，順便指導一下。
    當然，學他做事，效果肯定好。
    但禪院真緋現在是群攻！
    不僅會攻擊禪院了，還會攻擊他了！
    等他反應過來不對勁時，小鬼已經變成這樣了。
    而她也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事後和他道歉、承認錯誤，又委屈說自己克製不住。可是！當小鬼強起來的時候，比他還要固執。
    這個任性的樣子到底是誰教的？！
    Xanxus咬牙切齒。
    禪院琉璃歎氣，憂愁地看著屋外站在原地、彎著腰、苦著老臉的長老們，在接收到大長老的視線後，她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
    禪院琉璃是禪院家大長老的孫女，原本私塾這件事情反對聲音最大的就是這個老頭子。但是在看到禪院們兩年的變化後，大長老說什麽都要把她塞到真緋的屋子裏來進行侍奉。
    畢竟人會死，長老可以沒有。
    可要想把控權利，一定要會哄下一代的掌權人啊！
    【再選這件我就燒了！】
    Xanxus開始威脅她。
    我被大哥說的有些生氣了，手指已經飄起了紫色的火焰。在禪院琉璃歎氣聲中，一下子打翻了黑色的和服。
    “我就不穿！”
    【渣滓！】
    Xanxus用意大利語連續罵了好幾句髒話，痛恨自己沒有身子。
    【身子給我！】
    “不要！”
    “大哥現在居然不包容我嗎？你剛剛可是在我耳邊喊了好大一聲，我都沒有哭！”
    她還告狀起來了！
    還有，不哭是什麽值得表揚的事情嗎？
    Xanxus前一秒還在恨自己沒有身子，但現在已經懷疑，他就算有身子也不頂事兒了。
    他已經被氣到眼前發黑了。
    【閉嘴！！不要讓我再聽見你頂嘴——你這個該——】
    話還沒說完，Xanxus預感不好。
    因為心口已經開始痛了。
    這意味著小鬼要放大招攻擊他了！那就是哭！！
    ……………………他來禪院是幹什麽的，睡醒找她又是幹什麽的，是來受氣的嗎？！
    Xanxus話硬生生地轉了個彎。
    【——該死的去選那個紅的！】
    我吸了一下鼻子，嗚咽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就像碎碎念一樣，我不停地對著大哥說著我這幾個月的心酸。
    “嗚嗚嗚，我也很難啊，大哥。”
    “我也想聽你的，但是日本黑色和服不可以隨便穿嘛嗚嗚……”
    其實不是，黑色和服代表莊重。
    隻要注意花紋就行了。
    但我就想要穿紅色的！
    而且大哥居然吼我？明明我們兩個人才是最親密的，為了衣服吼我實在太過分了！
    想到這裏，我直接哭出聲。
    “紅色，我真的很喜歡紅的。”
    “嗚嗚大哥，你、你居然連紅和服都不讓我穿？”
    Xanxus：“……………”
    他又氣又心疼，扒拉個滄桑的老臉在她意識裏捂著心口，壓低了聲音讓她閉嘴。
    【不要哭了！】
    【有什麽好哭的，不是讓你穿紅色了嗎！】
    好在現場還有第三個人，這場鬧劇才沒有越來越離譜。
    一邊的禪院琉璃聽明白了她糾結的點。轉身從屋內取出了一件黑紅色的交織和服，用立架撐開後，為她展示起來。
    “真緋大人，這件呢？”
    又有黑的，又有紅的，可以了吧？
    【紅的！紅的！】
    Xanxus在意識海裏怒喊：【給她紅的！！垃圾！】
    聽到大哥妥協，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在看向禪院琉璃後，我強調了衣服顏色。
    “琉璃，拿紅的。”
    “是。”
    禪院琉璃頷首。
    啊，所以還是真緋大人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