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很大，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葉淩軒踩著厚厚的積雪走來，靴子踩在冰上發出“哢嚓”聲。他的呼吸變成白霧，很快被風吹散。他瘦但站得直，肩上都是雪，像從風雪裏走出來的人。他走到斜坡邊，蹲下身子，趴在雪堆後麵，小聲說：“我回來了。”
    林青靠在一塊黑石頭上，一隻手緊緊扶著傷員。她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見葉淩軒的臉。她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眼神像是在確認他還活著。另外兩個弟子立刻站起來，手按住劍柄，盯著四周，等命令。
    “別動。”葉淩軒蹲著，動作很穩。他從懷裏拿出一塊灰布，擦了擦劍尖。這把劍之前插進冰裏騙敵人，現在被發現了。劍斷了，上麵有敵人的符印，說明計謀失敗了。這劍不能用，也不能留。他收起布，把劍放回鞘裏，看了看大家，壓低聲音說：“他們已經開始查了，很快會發現那把劍是假的，然後擴大搜索。我們得換地方。”
    前麵是斷開的冰崖，很深，下麵有很多裂縫，看著像平地，其實很危險。一腳踩下去可能陷進去，越掙紮越糟。西邊是碎石坡，石頭亂七八糟，走路難，但也因為複雜，成了唯一的出路。
    “我們走溝壑。”他說，“那裏光線照不進，容易藏身。”
    林青靠著石頭喘氣，臉色很白，額頭冒汗，嘴唇發青。她中了毒，叫蝕魂散。這毒不會馬上死人，但會讓腦子變慢，身體無力。三天內不治，就動不了。可現在根本沒時間休息。
    葉淩軒看了她一眼，眼裏有點擔心，但很快沒了。“你還能走嗎？”
    “能。”她咬牙撐起身體，手指摳進凍土，慢慢站起來。腿有點晃，膝蓋快彎了，但她還是站住了。她不想拖累別人。
    葉淩軒對另外兩人說：“你們一人扶一個，傷員我背。”說完，他彎腰把那個吐血的弟子背起來。那人說不出話，隻能抓著他衣服，指縫裏還有血。葉淩軒感覺背上很重，心裏想：撐住，再堅持一下。
    五個人沿著斜坡慢慢走，每一步都很小心。葉淩軒走在最後，一邊走一邊用劍劃開後麵的雪，抹掉腳印。風越來越大，雪打在臉上像針紮，冷得刺骨。但他們不能停，也不敢停。後麵要是有追兵，一點痕跡都會暴露位置。
    進了溝壑後，五人貼著岩壁趴下。這裏石頭多，擋住了光，外麵看不見裏麵。葉淩軒探頭看了一眼，遠處巡邏的人影在風雪中晃動，像鬼一樣。
    “他們在換崗。”他小聲說，聲音很冷靜。
    林青閉著眼喘氣，聽見這話睜開眼，看向東南角。那邊有兩個黑影站在交接點，一個舉起燈籠，光照了一下地麵；另一個指著西邊，好像在報告情況。她的手悄悄摸到袖子裏的封靈符——邊角燒黑了，靈氣不多，隻能用一次。
    “三息。”葉淩軒盯著遠處，聲音像耳語，“每次換崗，燈籠會暗一下，有個角落照不到。”
    林青明白了。那個位置看不到，隻要七步之內衝過去，就能躲開巡查。她握緊符紙，低聲說：“封靈符在我這兒……還能用一次。”
    “留著。”葉淩軒打斷她，“等我們跑出去的時候用，關鍵時刻保命。”
    她點頭，把符紙收好，手指有點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緊張。
    旁邊一個弟子小聲問：“什麽時候走？”
    “等他們轉身。”葉淩軒看著遠處，手指輕輕敲劍柄，節奏穩定，“看到他們背對我們，就立刻出發。七步進陰影，不能停，不能回頭。”
    大家都屏住呼吸，眼睛盯著東南角，連心跳都輕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每一秒都很緊張。
    終於，那兩個巡邏的人開始交接。一個放下燈籠，另一個接過，低頭檢查燈罩。就在這一瞬，兩人都背對著溝壑。
    “走！”葉淩軒聲音很低，但很有力。
    四人立刻起身，貼著地快速爬出溝壑。林青咬牙跟上，腳步不穩，鞋底打滑，但她拚命往前挪，不肯落下。葉淩軒斷後，右手握劍，左手護著身邊人，警惕周圍動靜。
    他們剛衝出去，林青猛地抽出封靈符，指尖劃過符紙，輕喊：“啟！”
    一道銀光閃過，像一層薄紗蓋住隊伍。幾乎同時，遠處燈籠的光照了過來，照亮了一片雪地——但地上沒人，隻有風吹過的痕跡。
    五人迅速穿過盲區，七步後全部進入西側碎石坡的陰影。
    葉淩軒回頭看了一眼，山坡上還是安靜的，沒有追兵。
    “成功了。”一個弟子小聲說，語氣鬆了口氣。
    “還沒完。”葉淩軒冷冷說，“這才剛開始。”
    碎石坡又濕又滑，坡陡，每一步都要抓牢石頭才能走。葉淩軒背著傷員，走得慢，但從不停。林青由另一個弟子扶著，走得很吃力，抬腿像扛著東西。她額頭一直冒汗，呼吸越來越急，眼神也開始模糊。
    風突然變了方向，吹得雪亂飛，迷了眼睛。葉淩軒抬手擋了一下，繼續往前，眼神堅定。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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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促，尖銳，穿透風雪。
    第三支隊伍來了。
    “加快速度。”葉淩軒立刻下令，“走b路線。”
    林青抬頭看他一眼，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說。她知道，多說一句都是浪費力氣。
    他們開始往下走，腳步加快。碎石滾落，發出輕微聲響，但風聲蓋住了這些聲音，沒被發現。
    葉淩軒走在最前，一手扶傷員，一手握劍。他知道不能停，一停下，所有人都可能死。這不是逃跑，是和時間賽跑，背後不隻是敵人，還有死亡。
    終於到了穀底。地麵平坦了些，雪也薄了，露出裂開的凍土。他回頭一看，山坡上還是沒人影，心裏稍微放鬆。
    “全速前進。”他說，“廢棄祭壇不遠了。”
    四人調整步伐，朝著前方隱約可見的石頭建築快走。那是一座老祭壇的殘骸，幾根斷柱立在風雪中，像巨人的骨頭，靜靜站著。
    林青的腳步越來越重，每走一步都在拖。她靠在同伴肩上，呼吸急促，眼神渙散，快要撐不住了。
    “撐住。”扶她的人小聲說，“再走一段就到了。”
    她點點頭，沒說話，努力睜著眼睛，不讓意識消失。
    葉淩軒走在前麵，盯著前方。風雪中，祭壇的輪廓越來越清楚，像希望的光。
    突然，林青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旁邊弟子立刻抱住她，小聲驚呼：“林青！”
    她沒反應，眼睛閉著，臉貼在手臂上，呼吸很弱。
    “中毒加重了。”那人著急地說。
    葉淩軒快步回來，蹲下查看。他摸她手腕，冰涼，脈搏很細。他皺眉，眼裏有一絲痛，但很快恢複平靜。
    “把她背上。”他說，“我們不能丟下任何人。”
    另一個弟子立刻彎腰，把林青背起來。他自己左臂也有傷，行動不便，但還是咬牙扛起了她。
    “繼續走。”葉淩軒站起來，聲音沙啞但堅定，“天黑前必須到祭壇。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雪地裏。”
    隊伍再次出發。
    風雪沒停，五個人的身影在雪地裏慢慢移動，越來越遠。他們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蓋住，像從來沒走過。
    葉淩軒走在最後，右手握劍，左手放在腰間，警惕任何動靜。衣服早就濕透，貼在身上冷得刺骨，肌肉僵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上。但他沒停下。
    腳踩在凍土上，發出悶響，像大地的心跳。
    前方的石柱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像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突然，他聽見背後有聲音。
    像是金屬碰到了石頭。
    他猛地轉身，劍抽出一半，寒光一閃。
    雪深處，一片寂靜。
    隻有風，卷著雪，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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