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下的時候，那頭狼妖的身體開始裂開，像灰燼一樣被風吹散。黑煙從它的背上冒出來，慢慢擴散到四肢，最後連腦袋也塌了。另外兩頭狼妖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嘴裏發出低低的嗚咽，很快就不動了。空氣裏飄著一股燒焦的味道。
    雲綺月落地時膝蓋一軟，用手撐住地麵才沒摔倒。她喘著氣，手掌發燙，手指還在抖。剛才那一道破邪咒印是她用心頭血催動的，現在靈力幾乎耗盡。葉淩軒走過來想扶她，她搖頭拒絕，咬牙站起來，指甲在泥土上劃出幾道痕跡。她不想在他麵前顯得太狼狽。
    “結束了。”她說。
    沒人回應。風吹過樹林，卷起地上的枯葉和碎毛，帶著一點黑煙轉了個圈，又落下。柳萱兒看著地上那些灰燼，嘴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說。她認得這種顏色——這不是普通妖物死後的灰，而是魂魄被強行抽走後留下的“死灰”。這些狼妖早就沒了意識，隻是被人控製的空殼。
    趙岩把鐵錘插進土裏，靠上去休息。他右臂的袖子破了，露出一道很深的傷口，皮肉翻著，邊緣發青發黑，明顯中了妖毒。他擦掉嘴角的血，低聲罵了一句：“臨死還要害人。”
    李清露抱著藥囊，手緊緊掐著袋子邊，指節都白了。她想去給趙岩處理傷口，但又不敢亂動。剛才打得太凶，誰也不知道敵人是不是真的走了。
    葉淩軒抬頭看向山坡。剛才有人站著的地方已經空了，鬥篷不見了，地上也沒有腳印，好像從來沒人來過。他皺眉，跳上一塊高石頭四處看。樹皮沒傷，苔蘚沒動，落葉也沒移位。過了一會兒他跳下來，對雲綺月點頭：“走了。”
    “不是逃。”雲綺月望著坡頂，聲音冷，“是主動收手。”
    柳萱兒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能操控死獸的術法，至少練了十年邪功。這種人不會輕易放棄。”
    “他知道我們識破了。”雲綺月說，“所以他切斷聯係，不留下痕跡。”
    趙岩咳了兩聲，抹掉嘴邊的血：“下次再來，肯定不會隻派三隻狼。”
    “那就不能讓他有下次。”雲綺月轉身看著大家，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我們必須在他重新準備前拿到材料。不然這片林子裏還會有更多動物被煉魂——不隻是狼，還有鹿、狐狸，甚至山民養的牛羊。他需要大量魂魄養本源，寒髓石隻是第一步。”
    她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倒出五粒淺綠色粉末，每人分了一點。“這是我剩下的回靈散，含著能撐兩個時辰。別浪費。如果靈力沒了，連自保都做不到。”
    李清露接過粉末，低頭看了看空藥囊，小聲說：“我……丹藥快用完了。解毒丹隻剩兩顆，止血的也沒了。”
    “夠了。”雲綺月打斷她，語氣很硬，“我們不需要再打架。隻要找到水渠盡頭的礦洞，取到寒髓石就行。那是陰脈凝聚的東西，能破壞他聚魂的陣眼。一旦毀掉，他短時間內沒法再聚集煞氣。”
    葉淩軒檢查自己的劍，發現有很多缺口，劍尖還崩了一小塊。他用布擦幹淨血，重新係好腰帶，低聲問：“走山脊更安全，但路難走。你們能行嗎？”
    “沒人會停下。”柳萱兒把繩子纏回手腕，看了眼趙岩，“老趙，你右臂還能揮錘嗎？”
    趙岩甩了甩胳膊，疼得皺臉，卻笑了：“能扛。真不行我就砸自己腳提神——總比被妖怪吃了強。”
    柳萱兒笑了笑，氣氛鬆了一下。可笑聲剛出就被林子裏的安靜吞掉了。
    雲綺月走在最前麵。地麵濕滑，落葉上有一層薄霜，但她每一步都很穩。葉淩軒在左邊警戒，手裏握著劍，隨時可以拔。柳萱兒拉著李清露走在中間，兩人用一根細繩連著，怕走散。趙岩斷後，每走一段就在樹上刻個記號，這是他們師門的暗語，既是標記也是警告。
    霧漸漸變濃。一開始隻是浮在樹梢，後來像潮水一樣湧進來，把整片山林包住。能看見的距離不到十步，前麵隻有模糊的樹影。雲綺月掌心亮起一團微光，照出腳下的一小塊路。光很弱，但在黑暗中足夠看清方向。
    “慢點走。”她說，“踩我的腳印。別偏半步。”
    沒人說話，但腳步都放慢了，呼吸也變得很輕。
    忽然，柳萱兒停下。她側耳聽了幾秒，眉頭越皺越緊。“不對。”
    “怎麽了？”葉淩軒立刻轉身，劍尖指向林中。
    “太安靜了。”她說，“沒有鳥叫，沒有蟲爬，連風都沒有。連我們的腳步聲……都太輕了。”
    趙岩把鐵錘貼到耳邊聽了聽：“地下也沒動靜。樹根都不動了。”
    確實太靜了。整個山林像停了一樣。
    雲綺月抬手讓大家停下。她閉眼，放出靈識探查。十丈之內，樹木不動，泥土僵硬，空氣像凍住一樣。她的感知碰到某處時突然受阻，像是撞上了看不見的牆。她睜開眼，低聲說：“有人在封路。”
    “封什麽？”李清露抓緊柳萱兒的手，聲音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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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我們的退路。”雲綺月盯著前方，眼神冰冷，“等我們走進去，再動手。這是‘絕境困靈陣’的前兆——先斷生機，再引殺機。”
    葉淩軒上前一步：“那就不往前走。原路退回。”
    “不行。”雲綺月繼續往前走，腳步堅定，“他知道我們不怕他的傀儡。現在封場，是想逼我們逃。我們一跑，陣就活了。他會順著靈力追擊，在地形上反殺。”
    “你是說……他希望我們動？”柳萱兒問，聲音更低。
    “對。”雲綺月眼神沉下來，“所以他不敢直接出手。他在等我們犯錯——比如慌張，比如亂跑，比如釋放靈力突圍。他在賭我們撐不住這安靜。”
    趙岩吐了口帶血的唾沫：“那就別犯。我們站著不動，耗死他。”
    “不行。”雲綺月搖頭，“這霧有毒。雖然很淡，但吸久了會迷糊神誌。再待半個時辰，我們都得變成傻子。”
    一行人貼著山壁前進。霧越來越厚，光團隻能照亮身前三尺。雲綺月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先試探地麵有沒有陷阱，用劍鞘輕輕點一下。葉淩軒用劍撥開垂下的藤條，防止裏麵有埋伏。柳萱兒時不時掏出銅鏡，借微光照四周，鏡麵照不出任何活的氣息。
    走了一段時間，霧突然變淡了。前麵出現一片空地，地上滿是碎石，中間有一條幹涸的水道，兩邊是倒塌的石柱，像是古代留下的引水渠。石縫裏長著暗綠的苔蘚，透著一股荒廢多年的死氣。
    “到了。”雲綺月聲音有點緊，“礦洞就在水道盡頭。寒髓石應該在最深處的陰脈交匯處。”
    她剛要邁步，葉淩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等等。”他指著地麵。
    雲綺月低頭。碎石縫隙裏有一條極細的紅線，像是用血畫的，彎彎曲曲通向遠處。線表麵泛著油光，碰到空氣後微微冒泡，像血管在跳。
    “踩上去會炸。”趙岩蹲下看了看，臉色沉重，“這是爆靈線，有一點靈力波動就會引爆。而且……”他伸手虛探，指尖剛靠近，地麵就有輕微震動，“下麵還有共鳴陣。一處炸，全都會炸。”
    柳萱兒拿出一麵小銅鏡照過去。鏡麵映出另一層紋路，是符文，密密麻麻繞成圈，竟然有四層。“不止一層。下麵是四重陷阱，交錯埋的。整片地都是雷區。稍微出錯，我們全得死在這。”
    “能繞開嗎？”李清露小聲問。
    “繞不了。”雲綺月搖頭，看向兩邊，“兩邊是陡坡，下麵是空的，應該是塌陷的老礦道。隻有這條路通往礦洞。”
    “那就破陣。”葉淩軒握緊劍柄，眼神堅決，“我來試試打開一條路。速度快的話，也許能避開連鎖爆炸。”
    “不行。”雲綺月按住他手臂，力氣很大，“這種陣怕動靜。你一動手，整片地都會炸。我們連屍體都拚不齊。”
    “難道幹等著？”趙岩急了，一錘砸在地上，“等那家夥出來請我們喝茶？”
    雲綺月沉默片刻，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符紙。符是空白的，紙麵有點玉色光澤。她咬破手指，在上麵寫了一個字——“寂”。血字還沒寫完，周圍就冒出寒氣，落在地上結出霜痕。她輕輕吹了口氣，符紙飄起來，停在紅線旁邊。
    它沒碰線，就在空中慢慢轉，像一片落葉。
    幾秒後，紅線冒泡的速度變慢了，油光也開始消失，像是被壓住了。
    “成了。”雲綺月輕聲說，臉色卻變得很白，“我的靜息符能壓製三秒。這三秒內，誰都不能動，不能說話，不能釋放靈力——連心跳都要穩住。”
    “我去？”葉淩軒看著她，眼神堅定。
    她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在符紙轉到最高點時衝了出去。腳步很輕，落地無聲，像貓一樣。他沿著符紙影子的位置走，每一步都避開紅線和符文節點。
    走到一半，地麵突然抖了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下麵醒了。
    “快！”趙岩低吼，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葉淩軒加速，最後一躍，跳過最後一道紅線，穩穩落在對麵。他回頭朝雲綺月點頭，額頭已全是汗。
    雲綺月鬆了口氣，正要開口，忽然看見葉淩軒身後動了。
    一塊石頭緩緩升起，離地三寸，表麵出現一個凹槽，裏麵嵌著一顆黑色珠子。珠子閃了一下，射出一道紅光，直指葉淩軒後心——這不是攻擊，是鎖定。真正的殺招，還沒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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