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寂寥，方才那場足以震動靈域的伏擊與反殺，除了殘留的些許能量漣漪與神器碎片，再無痕跡。成千上萬的神域兵將，三位中位神巔峰，連同那赫赫有名的“十方鎖天神煞大陣”，皆在夜璃那失控又受控的“歸墟領域”下，化為宇宙塵埃。
    夜璃靜立片刻，體內奔騰的力量逐漸歸於平緩。強行吞噬、融合那部分暴走的源暗力量，並非毫無代價。她的混沌魔元本質發生了一絲不可逆的偏轉，更加貼近“寂滅”與“終結”，威力暴漲的同時，也讓她對自身力量的掌控需要更加精細，否則極易引動那深藏於本源中的“歸墟”意象，造成敵我不分的毀滅。
    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識海中的樣本烙印與丹田內的暗源印記，在經曆方才的暴走與被她強行“吞噬”部分力量後，並未沉寂，反而像是被激怒，又或是被“喂飽”了的凶獸，暫時蟄伏起來，但那冰冷的“凝視感”與隱隱的“牽引感”依舊存在，如同懸頂之劍。
    “你感覺如何？”蒼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他消耗亦是不小，幽冥帝氣略顯虛浮，但比起夜璃體內那複雜凶險的狀況，他的傷勢反而顯得簡單。
    “無妨。”夜璃搖頭，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曆經蛻變後的深沉，“力量有所精進，隻是……更加危險了。”她抬起手，指尖一縷混沌魔元繚繞，其核心處卻蘊含著一絲令人心悸的絕對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生機。
    她目光投向靈域深處，那個她曾經成長、歡笑，也最終被背叛、拋棄的地方——星隕閣所在的“隕星山脈”。
    “回去？”蒼溟明白她的心思。
    “嗯。”夜璃眼中寒芒凝聚，“有些賬，該清算了。而且，星隕閣作為曾經靈域頂尖勢力之一，其藏書閣與秘藏中，或許有關於遠古紀元、乃至‘源暗’、‘天道’的隻言片語。我們需要情報。”
    她需要弄清楚身上的印記，需要了解天道鏽蝕的真相，需要找到掌控乃至擺脫那源暗意誌影響的方法。星隕閣，是一個起點。
    兩人不再多言，化作流光，撕裂空間，朝著隕星山脈的方向疾馳而去。以他們如今的帝級修為，橫跨靈域廣袤疆域，也不過是旬日之間。
    越是接近隕星山脈，夜璃的心境便越是複雜。曾經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有師尊夜天行的諄諄教誨，有同門切磋的意氣風發，更有……慕清柔那溫柔笑容背後，淬毒的匕首！
    然而，當她與蒼溟真正抵達隕星山脈外圍，眼前的景象，卻讓她眉頭緊蹙。
    記憶中山清水秀、靈氣盎然的山脈，此刻卻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霧氣之中。這霧氣並非自然形成，其中蘊含著一種令人不適的、帶著微弱淨化與排斥意味的能量，與神域力量同源，卻更加稀薄、廣泛，如同一種……“低配版”的神域領域。
    山脈之間，原本屬於星隕閣的諸多附屬城池、巡邏弟子，也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隊隊身披製式銀白鎧甲、鎧甲上銘刻著簡易光明神紋的修士。他們氣息不算很強，大多在元嬰、化神境界，但紀律嚴明，眼神中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虔誠，正在山脈各處構建著某種龐大的陣法基座，似乎在改造這片天地。
    更讓她目光冰冷的是，在原本星隕閣主峰的位置，那象征著宗門榮耀的“星隕殿”已然被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達千丈、通體由潔白神石砌成的巨型女神雕像！雕像麵容模糊，但身姿婀娜，手持一柄光芒凝聚的長劍，指向天空，散發著純淨而霸道的光明氣息，與周圍灰蒙蒙的霧氣形成鮮明對比。
    雕像的基座上，刻著四個熠熠生輝的大字——“清柔神宮”！
    “慕、清、柔……”夜璃一字一頓，聲音冰寒刺骨。她沒想到，不過這些時日，慕清柔不僅徹底掌控了星隕閣，竟還將之改頭換麵，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神宮”，甚至引動了神域的力量來改造此地！這手筆，這速度，絕非慕清柔一人所能為，其背後，定然有神域乃至天道的全力支持！
    “看來，你那位‘好師姐’，已經徹底成了天道的忠犬，將這裏經營成了她在靈域的前哨堡壘。”蒼溟嗤笑一聲，眼神中帶著不屑，“這籠罩山脈的‘偽神域’，以及那座雕像，都是在強行將此地法則同化，排斥一切非光明係的力量。倒是好手段。”
    兩人並未刻意隱藏氣息，帝級威壓即便隻是自然散發，也如同黑夜中的皓月，瞬間驚動了山脈中的守衛。
    “什麽人？膽敢擅闖清柔神宮禁地！”一隊銀甲修士在一名煉虛期統領的帶領下，駕馭遁光衝天而起，攔在兩人前方。那統領手持光芒長槍，眼神警惕中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尤其是在感受到夜璃身上那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混沌魔氣時，更是麵露厭惡與殺機。
    “魔道妖孽！竟敢玷汙神宮淨土！結陣，淨化她！”
    銀甲修士們立刻結成一個簡單的光明戰陣，道道淨化神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夜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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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璃眼神漠然，甚至連手指都未曾動彈一下。她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嗡——！
    一股無形的力場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那激射而來的淨化神光，在進入力場範圍的瞬間，便如同冰雪遇陽，無聲無息地消融、瓦解，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泛起。而那些結陣的銀甲修士，則感覺周身空間驟然凝固，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懼攫住了他們的心髒，體內的靈力瞬間失控，如同被凍結！
    噗通！噗通！
    包括那名煉虛期統領在內，所有銀甲修士如同下餃子般從空中墜落，砸在地上，雖然未死，卻已徹底失去反抗能力，一個個臉色慘白，眼神渙散，仿佛經曆了世間最恐怖的事情。那是夜璃無意中散發出的、融合了一絲源暗寂滅意境的氣息，直接衝擊了他們脆弱的神魂。
    夜璃看都未看他們一眼，目光依舊落在那座千丈女神雕像上。她緩緩抬起手，對著那雕像，隔空虛握。
    “礙眼。”
    哢嚓——！
    一道細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聲音，自雕像內部響起。緊接著，在下方無數神宮修士驚恐萬狀的目光注視下，那座由珍貴神石砌成、受到神力祝福加持的千丈雕像，從基座開始，毫無征兆地浮現出密數密密麻麻的裂紋！
    裂紋如同蛛網般急速蔓延，瞬間布滿了整個雕像！
    轟隆隆……！
    下一刻，在一聲沉悶的巨響中，那巍峨的“清柔神像”，竟轟然崩塌！化作無數巨大的碎石，如同山崩一般，朝著下方的神宮建築砸落下去！煙塵衝天而起，伴隨著無數神宮修士驚恐的尖叫與哭喊。
    一擊，僅僅是隔空一握，便毀去了這象征著慕清柔權柄與信仰的核心標誌！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徹底驚動了整個“清柔神宮”。
    咻！咻！咻！
    數十道強大的氣息從神宮深處衝天而起，其中不乏有渡劫期、甚至大乘期的修士，他們身披更加華麗的神官袍服，顯然是神宮的高層。為首者，是一名麵容威嚴、氣息達到大乘巔峰的老者，他手持一柄光芒權杖，看著崩塌的神像和懸浮於空中的夜璃與蒼溟，又驚又怒。
    “何方魔頭！竟敢毀我神宮聖像！可知此地乃清柔神女道場，受神域庇佑？！”老者厲聲喝道，試圖以勢壓人。
    夜璃的目光終於從那片廢墟上移開，落在那老者身上，眼神平靜無波。
    “告訴慕清柔，故人夜璃，前來拜訪。”
    “讓她，滾出來見我。”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隕星山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冰冷殺意，如同寒冬降臨，讓所有聽到這句話的神宮修士，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夜……夜璃？！那個魔淵……”有知曉內情的老一輩修士失聲驚呼，臉色瞬間慘白。
    那持杖老者也是瞳孔驟縮，顯然聽過夜璃的名頭，更知道她與神女之間的恩怨。他強自鎮定，色厲內荏地道：“狂妄！神女殿下尊駕豈是你說見就見！識相的速速退去，否則……”
    “否則如何？”夜璃打斷了他，一步踏出。
    轟！
    帝級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如同天穹傾塌，瞬間籠罩了整個清柔神宮！所有神宮修士，包括那名大乘巔峰的老者，都感覺如同被洪荒巨獸盯上，渾身骨骼咯吱作響，神魂欲裂，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
    “三息之內，慕清柔不出，我便拆了你這所謂神宮，雞犬不留。”
    夜璃的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告，在死寂的山脈中回蕩。
    就在夜璃數出第一個“一”字，殺意即將徹底爆發之時——
    神宮最深處，那座被濃鬱神聖光輝籠罩的宮殿群中，一道純淨無比、蘊含著煌煌天威的璀璨光柱，驟然衝天而起！
    光柱之中，一道曼妙的身影，沐浴著無盡神光，如同九天玄女下凡塵，緩緩升空。
    她身著華美絕倫的七彩神裙，頭戴星辰神冠，麵容精致完美，帶著一種悲天憫人、卻又高高在上的神聖氣質。其周身散發的氣息，赫然也已突破了凡俗界限，達到了……神級！雖然隻是最基礎的下位神層次，但那純粹的光明神力與隱隱與此界天道相合的道韻，卻讓她顯得無比尊貴與強大。
    正是慕清柔！
    她懸浮於空，目光平靜地看向夜璃，那眼神深處，再無往日半分虛偽的溫柔，隻剩下如同天道般漠然的審視，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看待將死之物的……憐憫？
    “師妹，許久不見。”
    “你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自取滅亡的魔道。”
    “今日歸來，是欲向師姐……懺悔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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