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陰冷潮濕，夜璃盤膝坐在一塊青石上，周身魔氣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吞噬著從山體深處汲取而來的稀薄地煞陰脈與天地間的負麵能量。她眉頭微蹙，方才那一瞬間從柳清音體內傳來的詭異共鳴感，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她無法徹底沉入修煉。
    那縷她留在柳清音體內、用以強行穩固其生機的混沌魔氣，本應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蝕其道基，直至將其徹底轉化為魔道之軀，或者在其抵抗中將其徹底摧毀。這是她選擇的，既保住其性命，又斬斷過往的方式。
    但這突如其來的共鳴……絕非簡單的魔氣侵蝕應有的反應。
    她神識蔓延而出，悄然覆蓋向柳清音所在的方向。
    另一邊，柳清音掙紮著盤膝坐起，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體內的情況比她想象的更糟，那陰冷的魔氣如同附骨之蛆，盤踞在她的經脈與金丹之中，不斷消磨著她殘存的流雲劍元，帶來針紮般的刺痛與深入骨髓的寒意。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淹沒。道基已毀，前路已斷，甚至連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而那個她拚盡一切想要挽回的人，如今卻視她如陌路，甚至親手將她推入這更深的深淵。
    淚水早已流幹，隻剩下麻木的痛楚。
    她嚐試著按照流雲劍派的功法，引導那微乎其微的劍元去驅散魔氣，卻如同蚍蜉撼樹，不僅毫無效果，反而引得魔氣更加猛烈地反撲，讓她再次噴出一口鮮血，氣息愈發萎靡。
    不行……不能放棄……
    腦海中閃過宗門覆滅時師兄弟們浴血奮戰的身影，閃過林風、趙鐵生死不明的擔憂，更閃過夜璃曾經那雙清冷卻帶著信任的眼眸……一股不甘的執念，如同殘燼中的火星，猛地燃起！
    既然正道功法無用，那便……不破不立！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滋生。她不再試圖驅散魔氣，反而放棄了所有抵抗，任由那冰冷的混沌魔氣侵蝕己身，甚至……嚐試著去理解、去接納這股毀滅性的力量！
    她要將這魔氣，當作一種全新的、截然不同的“靈氣”來煉化！以流雲劍派的心法為基，行逆天改命之事！
    這個過程，比之前魔氣侵蝕更加痛苦百倍！如同將自身投入熔爐，經受著冰與火的雙重折磨。她的意識在崩潰的邊緣反複徘徊，身體表麵甚至開始滲出黑色的血珠。
    然而，就在她即將徹底沉淪之際
    她那布滿裂紋、幾乎被魔氣完全覆蓋的金丹最深處，那絲因絕望與執念而悄然蛻變的本源力量，在接觸到精純的混沌魔氣後，竟如同遇到了某種催化劑，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與魔氣融合！
    並非被魔氣吞噬，也非吞噬魔氣，而是一種……共生？或者說，是她的劍道本源，在絕境中被迫發生了適應性異變，找到了一條與這混沌魔氣共存的道路！
    一絲極其微弱、卻截然不同的氣息，從她體內散發出來。那氣息不再純粹是流雲劍元的清冽，也不再是混沌魔氣的冰冷暴戾，而是變成了一種帶著鋒利劍意、卻又內蘊混沌吞噬特性的灰色氣流！
    這灰色氣流雖然微弱，卻異常堅韌，它開始主動遊走於柳清音的經脈之間，所過之處，並未驅散魔氣，反而如同一個協調者，將狂暴的魔氣稍稍安撫、梳理，並將其部分力量，轉化為一種能夠被她殘破金丹勉強吸收的奇異能量！
    她那瀕臨破碎的金丹，在這灰色氣流的滋養與修複下，裂紋的蔓延竟然停止了！甚至，那覆蓋在金丹表麵的晦暗魔光，也漸漸與金丹本身開始融合，使得那金丹的顏色，從原本的澹金色，逐漸向著一種暗沉的灰金色轉變！
    與此同時，散落在一旁的那幾截斷裂的流雲劍碎片，似乎感應到了主人身上這股蛻變的氣息，竟微微震顫起來，發出細微的嗡鳴。碎片之上，殘留的靈光與那灰色氣流隱隱呼應。
    遠處山洞中，夜璃猛地睜開了雙眼，冰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留在柳清音體內的那縷混沌魔氣，並未被驅散或吞噬，但其性質卻發生了某種奇異的改變！變得……不再完全受她掌控，反而與柳清音自身的力量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與循環！
    更讓她心驚的是，通過那縷魔氣的聯係，她竟然隱約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本質極高的……劍意？那劍意並非她所知的任何一種，帶著一種破而後立、於毀滅中誕生的不屈與鋒芒！
    “這怎麽可能？！”夜璃心中震動。柳清音的情況，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一個正道劍修，在被她的混沌魔氣侵蝕後，非但沒有徹底墮入魔道或身死道消，反而似乎……走出了一條前所未有的歧路？
    她身影一晃，瞬間出現在柳清音所在之處。
    隻見柳清音依舊盤膝而坐，雙目緊閉，臉色依舊蒼白，但眉宇間那股死氣卻消散了不少。周身繚繞的不再是純粹的魔氣，而是那種奇異的灰色氣流，氣息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頑強的生機。她身邊那幾截斷劍碎片，嗡鳴聲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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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璃的目光落在那些斷劍碎片上，眼神微動。她能感覺到，這些碎片正在吸收柳清音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灰色氣流，其內部殘存的靈性，似乎也在發生著某種未知的變化。
    就在這時，柳清音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到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柳清音的眼中，沒有了之前的絕望與憤怒，也沒有了哀慟與期盼，隻剩下一種曆經磨難後的平靜，以及一絲深藏眼底的、如同新生劍鋒般的銳利。
    “你來了。”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平緩了許多。
    夜璃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冷聲問道：“你做了什麽？”
    柳清音低頭看了看自己纏繞著灰色氣流的手掌，又看了看身旁嗡鳴的斷劍，搖了搖頭，露出一抹帶著苦澀與茫然的笑：“我也不知道……或許，隻是不想就這麽死了吧。”
    她抬起頭，再次看向夜璃，目光複雜：“夜璃，謝謝你……沒有真的丟下我。”
    這句話，讓夜璃冰冷的心湖，再次泛起一絲微瀾。她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別會錯意。我隻是不想欠你什麽。”
    然而，就在夜璃話音剛落的瞬間——
    柳清音身旁那些嗡鳴不止的流雲劍碎片，猛地爆發出強烈的灰金色光芒！它們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驟然飛起，如同乳燕歸巢般，朝著柳清音的丹田氣海激射而去！
    在夜璃和柳清音都未能反應過來的刹那，那些碎片竟直接融入了柳清音那枚正在向灰金色轉變的金丹之中！
    嗡——！
    柳清音周身灰金色氣流大盛，一股更加凝練、更加鋒銳、帶著混沌與劍意交織的獨特氣息，從她體內轟然爆發！她那灰金色的金丹表麵，一道清晰的、如同劍痕般的紋路，緩緩浮現！
    殘劍歸鞘，魔劍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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