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舟船與接引者如同幻夢般消散，隻留下“歸墟之約”四字，沉甸甸地壓在三人心頭。周遭是那片熟悉的、死寂的黑暗星雲，仿佛剛才那趟直抵宇宙規則源頭的旅程，隻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幻覺。
    但體內尚未痊愈的傷勢，以及神魂中烙印下的、關於“協議之始”與“沉默見證者”的震撼景象，無不提醒著他們，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歸墟之約’……”混沌之主低聲重複著這個詞，眉宇緊鎖。她的傷勢依舊沉重，本源在與秩序反噬的糾纏中緩慢恢複，此刻強行推演這陌生的詞匯，更是讓她臉色蒼白了幾分。“歸墟……通常指向萬物終結、回歸本源之地。但‘約’……意味著契約、承諾？這二者結合，究竟代表著什麽？”
    夜璃扶住她有些搖晃的身形，沉聲道：“那接引者最後所言，似乎暗示這‘歸墟之約’是關鍵，甚至可能關係到‘觀察者’的最終裁決。它讓我們去尋找。”
    墨淵環顧四周冰冷的星雲，眉頭緊鎖：“可線索何在？這茫茫宇宙，被‘創始協議’加固得如同鐵桶，我們連返回根源之地都困難重重，又如何去尋找一個聽起來就虛無縹緲的‘約定’？”
    一時間，三人陷入了沉默。前路迷霧重重，後有“觀察者”虎視眈眈，自身狀態又極為不佳，局麵可謂糟糕到了極點。
    “無論如何，先離開這片星雲，找個地方讓你徹底穩住傷勢再說。”夜璃做出決斷，混沌之主的狀態是目前最大的短板。
    混沌之主點了點頭，勉強凝聚心神，再次大致感應了一下根源核心的方向。“空間的‘加固’效應依然很強，但經過‘協議之始’一行，我對此宇宙的底層規則理解更深了一層……或許可以嚐試進行一種……更低消耗、更契合規則本身的‘潛行’。”
    她雙手在胸前結印，一縷縷極其細微的混沌氣息溢出，並非強行撕裂空間，而是如同水銀瀉地般，悄然滲透進周圍被加固的空間結構縫隙之中，尋找著其自然存在的、極其微小的“波動節點”。這是一種精細到極致的操作，對心神消耗極大，但比起強行破開空間，確實能節省不少力量。
    片刻後，她眼睛微亮，指向一個方向：“那邊，空間結構相對‘鬆弛’一些，可以進行一次短途躍遷。”
    三道流光再次啟程，這一次，他們的移動方式變得更加“低調”，如同遊魚穿梭於致密的水流，盡可能不引起大的空間漣漪，避免觸發可能存在的“清理程序”。
    沿途所見的星域，依舊呈現出被“優化”後的死寂與規整。但在混沌之主更深層次的感知中，她開始能“聽”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並非聲音，而是宇宙法則運轉時，那些被“創始協議”強行壓製、抹平的不和諧“雜音”，是規則之下潛藏的、細微的“哀鳴”與“不甘”。這些“雜音”匯聚成一片無形的背景波動，彌漫在浩瀚星海之間。
    “是那些被清除的‘變數’，被格式化的‘火種’……殘留的法則印記……”混沌之主心中明悟，帶著一絲悲涼。這宇宙看似有序，實則埋葬了無數未能綻放的可能性。
    就在他們穿越一片由恒星殘骸構成的、異常密集的小行星帶時，混沌之主猛地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一絲驚疑不定。
    “怎麽了？”夜璃和墨淵立刻警惕。
    “這裏……有很強的‘殘響’。”混沌之主指向小行星帶深處，“不是普通的法則雜音，而是一道……相對完整、帶著強烈執念的……信息碎片！”
    這發現讓三人都是一怔。在這被“創始協議”嚴密掌控的宇宙中，一道能保存相對完整信息、並且帶著強烈執念的“殘響”，絕非尋常！
    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高速飛旋的星骸，向著混沌之主感應的方向深入。
    最終，在一塊異常巨大的、仿佛某種星艦核心殘骸的暗紅色金屬行星上，他們找到了源頭。
    那並非實體，而是一道幾乎要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極其單薄的虛影。虛影的形態隱約能看出是一位身著破碎戰甲、身形魁梧的類人生物，他單膝跪地，一隻手緊握著一柄斷裂的、燃燒著虛幻火焰的巨劍，插在地麵，另一隻手則指向星空深處某個固定的方向，頭顱低垂，仿佛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依舊保持著這個充滿不甘與指引意味的姿態。
    他的身體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內部流淌著微弱卻極其堅韌的法則光輝，抵抗著時光與秩序之力的侵蝕，保存著最後的信息。
    “好強的戰意……好執著的念想……”墨淵身為戰將，最能感受到這虛影中蘊含的不屈意誌，肅然起敬。
    混沌之主走上前，伸出指尖，輕輕觸碰那虛影。
    嗡——！
    仿佛觸動了某個開關，那淡薄的虛影驟然亮起！一段殘缺不全、卻充滿悲壯與絕望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衝入了混沌之主的心神，也間接共享給了夜璃和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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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到了——
    無盡的星海戰場！這位魁梧戰將，率領著他的族人、他的艦隊，在與無數冰冷無情的法則造物、以及那令人窒息的秩序之光奮戰！他們的文明，是一個發展出了高度靈能科技、崇尚自由與演變的強大文明，卻因為其發展路線超出了“創始協議”的預設模型，被判定為“高危變數”，遭到了無情的“淨化”！
    戰火蔓延無數星域，文明的輝煌在絕對的力量下如同泡沫般碎裂。最終，在這片星骸帶，他迎來了最後一戰。他的艦隊全軍覆沒，族人盡數凋零，他自身也油盡燈枯。
    在意識消散的最後瞬間，他並非詛咒，也非絕望，而是以自身殘存的所有靈能與法則感悟，凝聚成了這道執念虛影，將他文明最重要的一個法現、一個關乎宇宙終極秘密的線索，烙印於此！
    信息的最後，是一幅模糊的星圖，以及幾個燃燒著最後意誌的大字：
    “歸墟……非終焉……”
    “約定……在……源初……寂滅之地……”
    “尋找……‘共鳴之石’……”
    信息流到此戛然而止，那魁梧戰將的虛影仿佛耗盡了最後的力量，變得更加淡薄，幾乎要隨風消散。
    三人久久無言，心中充滿了震撼與敬意。
    一個輝煌的文明，因不願被束縛於既定的命運，奮起反抗那冰冷的宇宙規則，最終雖敗猶榮。而這最後的戰士，更是以如此悲壯的方式，為後來者留下了至關重要的線索！
    “歸墟之約……源初寂滅之地……共鳴之石……”混沌之主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明悟的光芒，“我明白了！‘歸墟’並非簡單的終結之地，而是指宇宙誕生之初，那場由混沌海開辟秩序宇宙時，所產生的第一個、也是最徹底的‘寂滅奇點’！那是秩序與混沌最初交鋒、並達成某種‘平衡’或者說‘約定’的地方！”
    這個解釋，讓夜璃和墨淵豁然開朗！
    “源初寂滅之地……就是那個‘奇點’所在？”夜璃問道。
    “很可能！”混沌之主點頭，目光投向那魁梧戰將虛影所指的星空方向，“他留下的執念，不僅包含了信息，更留下了一道微弱的……坐標指引！雖然極其模糊遙遠，但方向是明確的！”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他們正苦於沒有“歸墟之約”的線索，這道來自遠古文明最後戰士的“殘響”，就為他們指明了方向！
    “共鳴之石又是什麽？”墨淵看向那即將消散的虛影。
    虛影已經無法再給出更多信息，它最後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那魁梧的身姿卻依舊挺拔。他似乎在最後，微微抬起了低垂的頭顱，那模糊的麵容上，仿佛露出了一絲……解脫與期待的神情？隨即，虛影徹底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冰冷的星骸之間。
    他等待了無數歲月，終於將使命傳遞了下去。
    混沌之主對著虛影消散的地方，鄭重地行了一禮。夜璃和墨淵也肅然躬身。
    無論前路如何艱難，這份來自逝者的饋托與期望，他們必須承接下去。
    根據那道執念中殘留的微弱坐標指引，三人再次踏上征程，朝著所謂的“源初寂滅之地”進發。
    這一次，目標明確，但前路注定更加凶險。那“源初寂滅之地”，既然是秩序與混沌最初交鋒的所在，必然是“創始協議”力量最為濃鬱、也最為敏感的區域！前往那裏，無異於直接闖入龍潭虎穴！
    在又一次利用混沌之主精妙的“潛行”技巧，穿越了數個被嚴密監控的星域後，他們終於抵達了坐標指引的大致區域。
    眼前，並非想象中的狂暴能量旋渦或巨大的黑洞。
    那是一片……絕對意義上的“空無”。
    沒有星辰，沒有星雲，沒有塵埃，甚至連基礎的宇宙輻射和暗物質都稀薄到近乎不存在。隻有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純粹的、連光線都仿佛被吞噬的……黑暗虛空。
    而在那片絕對虛空的中心，懸浮著一塊……巨大無比、形狀不規則、通體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探查的……
    “石頭”？
    不，那更像是一塊……凝固的“宇宙傷疤”！
    而與此同時，混沌之主體內那沉寂的混沌本源，竟不受控製地、劇烈地……悸動起來！仿佛與那遠處的巨大“石頭”，產生了某種強烈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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