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問意義這件事情，本身就沒有意義，”齊洛搖頭道，“這是一個很主觀的東西，隻有你自己才能給你自己答案。你覺得有意義，那就是有意義，你覺得沒有意義，那它可能就真的沒意義了。”
    “原本我覺得我知道答案，但現在我沒有那份自信了，我怕我知道的那個答案是錯的。”女代駕說道。
    “其實……”齊洛斟酌著說道，“咱們這個世界是很大的，除了大山和超一線城市，還有很多選擇，比如說一些競爭沒那麽激烈的省城，還有一些房價沒那麽高的三線城市，四線城市，它們的硬件設施當然比不上鵬城這樣的超一線，但要遠遠的超過你的老家。40萬在鵬城確實交不了一套房子的首付，但在很多城市已經足夠了。就鵬城的附近，也有一些基礎設施不錯的城市，40萬夠你買房子。在那裏找一份工作，你就不用過得那麽辛苦了。”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著很多選擇，但是對我來說，就隻有鵬城這一個選擇。”女代駕道。
    “為什麽這麽說？”齊洛有一些不理解。
    “我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我不想我的孩子也輸在起跑線。我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可以繼續苦下去，但我不希望我的後代也吃著我這樣的苦。”
    女代駕道，
    “我希望他們的起點，就在這座超一線城市。而不是我的孩子出生在一座四線城市，然後跟我一樣努力的打拚，將自己的生活環境升級到一座三線城市，讓他的孩子又努力的打拚，苛刻著自己，再將生活環境升級到一座二線城市。我吃過那些苦，我知道小地方出來的人資源有多匱乏，會受到怎樣的歧視，我不想他們再吃那些苦。我做了一輩子的騾馬，我希望他們一出生就在羅馬，要不然，就不要出生了。”
    齊洛歎息：“你這有點太極端了，沒必要把自己撐得那麽累。”
    “你不知道我一路走過來都經曆了一些什麽，那些對我來說就是一場噩夢，我不能忍受我的孩子也生活在這樣的噩夢中。”女代駕道。
    “也許吧。”齊洛道。
    “你說，我有機會實現我這個夢想嗎？”女代駕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他。
    “有機會的，”齊洛道，“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我覺得你有這個機會。”
    這段話他是發自內心。
    也許對方是看在他有錢的份上才生出跟他談對象的想法，但這不是什麽罪過。
    就像男人更願意跟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談對象一樣，這是一種很正常的選擇，不是什麽罪過。
    隻要沒用什麽坑蒙拐騙的手法，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就沒問題。
    她是一個很努力的人。
    任何一個努力的人都值得尊重——隻要他沒做傷害別人的事情。
    “可我現在感覺越來越累了，”女代駕道，“我身後沒有人，我前方有著重重的障礙，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夠邁過那些障礙，走到自己的目的地。”
    “能的，一定能的。”齊洛道。
    女代駕苦笑了一聲，道：“也許吧，也許哪一天房子價格再崩盤，一套房子的價格不要一百萬，買房就可以送本地的戶口，那我就可以在這座城市買得起房，成為一個真正的鵬城人了。”
    雖然鵬城的口號是來了就是鵬城人，但實際上，隻有在這裏有了房子，落了戶口的，才算是鵬城人。
    其餘的，隻不過是給這座城市發展提供能量的移動電源，幹電池。
    把自身能量耗盡之後，就得灰溜溜的離開這座城市，回到自己的老家。
    “一切皆有可能。”齊洛道。
    “你呢？”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女代駕突然笑著問他，“你是怎麽來到這座城市的，還是一開始就是這座城市的人？”
    “我來自於一個小縣城，大學畢業後就來了這裏。”齊洛道。
    “那你很厲害呀，”女代駕道，“能夠靠著自己的努力在這座城市立足，有房有車，還有那麽多的存款，你是怎麽做到的？”
    齊洛想了一會兒，道：“我比你大兩歲，我也有幾年的時間跟你一樣，下班後就做兼職。我送過外賣，做過快遞分揀，幹過很多日結的工作，也做過家教。你別看我現在看起來瘦，我曾經更瘦，瘦得隻有110多斤，嚴重的營養不良。我雖然不是跟你一樣來自於大山，我有一個還算可以的家庭，但我也吃過很多的苦。”
    女代駕很意外：“你的起點也那麽低嗎？所以你最後是靠著自己的努力過上了現在的生活？”
    齊洛老臉一紅，老實的回答：
    “跟努力沒關係，隻能算是運氣，運氣來了，然後條件就變好了。”
    “跟努力無關嗎？”女代駕有一些失落，“我還以為我找到了一個勵誌的例子，要說服自己，隻要繼續努力，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結果你告訴我，你現在擁有的一切跟努力沒有關係……”
    聲音低沉，看起來有一些難過。
    “這世界不乏靠著自己的努力實現夢想的例子，隻不過我不是那樣的人，我隻是一個被命運眷顧的幸運兒。”齊洛道。
    “命運是怎麽眷顧你的？”女代駕問道。
    齊洛沒法說自己有一個係統，想了想，說道：
    “比如說，我中了一注雙色球一等獎，獲得了800多萬獎金，你說，這算不算是命運的眷顧？”
    “啊？”女代駕一呆，“真的假的？”
    “真的，”齊洛道，“這個我可以發誓。”
    女代駕呆了一會兒，笑了起來：“要這樣才能改變命運嗎？”
    笑得很苦澀。
    那種逆天的氣運，可不是每個人都能碰得上的。
    一個正常的人不能將改變命運的希望寄托在福利彩票上麵。
    “努力是好的，確實可以讓自己的生活環境變得更好一些，但僅靠著努力，還是不夠的。”齊洛道。
    他對這個女代駕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有夢想是好事，但也不要被夢想給綁架了。人隻有一次生命，該享受的時候還是要享受，不要對自己那麽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