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雪扶著牆，彎腰站立。
    這個姿勢有助於生產。
    她輕咬著下唇，撫摸著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腹中傳來一陣陣劇烈的收縮與墜脹，那是即將分娩的感覺。
    作為天人，體魄強大，她並沒有凡人分娩時的劇痛感。
    一股股奇異的悸動，如同混沌初開，從腹中傳來。
    每一次宮縮，都仿佛在抽離她身為天人的浩瀚偉力，匯聚於一點，助那新生命破殼而出。
    汗水浸濕了她的鬢角，不是因為痛苦，而是極致用力下，生命精粹的自然揮發。
    她雙目微闔，開始默默運轉【玄牝呼吸法】。
    這是當初誕下女兒念念時，孫冰心奶奶所教的助產功法，一呼一吸之間，暗合天地潮汐，能以最省力的方式，引導胎兒順利降生。
    吸——
    氣血如百川歸海，湧入她的四肢百骸。
    呼——
    力量如江河決堤，盡數灌注於小腹。
    她微微弓起身子，皓齒緊咬，將那股力量向下推送，試圖將腹中的孩子，順著產道推出。
    然而，蘇清雪的秀眉卻緊緊蹙了起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
    不對勁！
    卡住了！
    那圓滾滾的肉球，形態太過完美，它不像正常嬰兒那般頭下腳上，十分難生。
    肉球裏的嬰兒似乎也察覺到了，此路不通，開始上下左右轉了起來，想要找一個出口。
    蘇清雪的眼神閃過一絲決絕，光華一閃，那柄剖開過她肚腹的赤霄劍已然在手。
    如果實在不行，她隻能再次剖腹取子。
    但她還是想再試試順產。
    磨礪一下這個調皮的孩子。
    過快的降生，也未必是好事。
    而且……
    蘇清雪這個媽媽還有點發懵。
    從確認懷孕到此刻臨盆，按照無量天的時間，還不到五天。
    雖然換算是藍星時間是五年，已經非常慢了，五年懷孕才生產，
    但是蘇清雪的體感時間，是按照無量天來的，五天時間很快，快到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需要讓自己適應。
    ……
    此時，蘇家。
    蘇劍南坐在山頭，望著遠處的山峰，那裏坐落著的房屋，就是蘇清雪的住處，
    他已經使用無量空處，封鎖了這座山峰的空間，
    結界如一個巨大的透明氣泡，將整座山峰包裹，與外界徹底隔絕。
    他還在為女兒與凡人結婚，並且已經懷孕的事情，心煩意亂，
    痛苦、憤怒、失望、不舍……種種情緒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這位無量天天主困在其中，無法掙脫。
    他想衝過去，嚴厲地訓斥蘇清雪，告訴她婚姻不是兒戲，天人與凡人的結合更是胡鬧。
    可一想到那是自己最寵愛的乖女兒，他又狠不下心。
    實在舍不得罵她。
    甚至說話的時候，加重一些語氣詞，都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他隻封鎖了女兒的住處，卻始終沒有勇氣去與她麵談。
    他怕看到女兒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怕自己會控製不住雷霆之怒。
    萬一忍不住，一句話說錯了，很有可能父女關係決裂。
    所以，他隻能選擇冷處理，先熬過自己心裏這一關。
    然而，一天一夜過去了，他非但沒能說服自己，反而感覺心魔漸生，道心不穩。
    就在這時，一道白衣身影飄然而至，如空穀幽蘭，悄然落在他身邊。
    是師妹雲渺。
    “師兄，你都知道了？”
    雲渺的第一句話，便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心虛。
    她看著遠處蘇清雪的閨房，裏三層外三層嚴加防範，
    師兄這是應激了啊。
    不僅是怕女兒偷跑出去，更怕那凡人上天來找蘇清雪。
    “哼！”
    蘇劍南冷哼一聲，猛地轉過身去，背對著雲渺，磅礴的帝威讓四周的雲海都為之翻騰。
    他生氣了。
    這是無聲的質問。
    隻是因為師兄妹的關係，不想罵她罷了。
    “師兄，我也是為了你好。”
    雲渺歎了口氣，走到他麵前，看著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和憔悴的麵容，柔聲道：“你看看你，知道了清雪的事，竟憔悴成了這般模樣，哪裏還有天主的威儀。”
    “哼！”
    蘇劍南不為所動，又是一聲冷哼，再次轉身，用後背對著她。
    “師兄，你聽我解釋！”雲渺有些急了，蘇劍南越是沉默，她越是心慌，師兄從來沒有這樣拒絕溝通過。
    話越少，事越大。
    “我知道清雪結婚的時候，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無法改變。告訴你，也隻會徒增你的傷心。”
    “我嚐試過用天機道，改變因果，拆散清雪和那凡人劉源，卻沒想到……竟未能成功。”
    “而且為了這件事，我……”
    雲渺想要說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甚至在四合院的狗窩裏住了一年。
    但是，她還是選擇性的隱瞞了這件事。
    因為，這不光彩。
    若是傳出去，她堂堂無量天雲渺天尊，以後會淪為笑柄。
    “我觀察了那個凡人一年，從生活瑣事，到床笫之事……”
    “這小子雖然武道水平不行，但確實有過人之處，才會讓清雪這麽喜歡他。”
    “哼！”
    蘇劍南猛地轉過身，吹胡子瞪眼，麵目猙獰地盯著她，帝威轟然爆發。
    哪壺不開提哪壺！
    黃毛就是黃毛，無論他有什麽特長，那也是黃毛。
    雲渺心中一顫，連忙道：“師兄冷靜！隻要清雪還在無量天，那個叫劉源的凡人見不到她，以凡人的劣根性，早晚會移情別戀。等清雪看清他的真麵目，自然就會回心轉意。”
    見蘇劍南的怒火稍稍平息，雲渺硬著頭皮，開始為他做心理疏導：
    “至於……清雪生過孩子這件事……
    師兄，你換個角度想，你現在是外公了，
    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蘇劍南的心，猛地被觸動了一下。
    孩子是無罪的。
    雲渺一看有戲，趁熱打鐵：“清雪生的女兒叫做劉念，生下來便有天眼，天人血脈強大，將來等她在凡間修煉成天人，就會來無量天，拜見你這個外公。”
    “師兄，你是不是也很期待？”
    “藍星的時間比無量天快很多，等劉念飛升的時候，咱們這裏可能隻過去了十幾天。”
    雲渺試著描述爺孫倆見麵的場景，並且著重表達溫馨，讓蘇劍南消消氣。
    蘇劍南的神情果然柔和了許多，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外孫女，他確實充滿了好奇。
    雲渺繼續道：“師兄，你放心，咱們無量天沒有人知道清雪懷過孕。”
    “隻要你我不說出去，她仍然是清純的聖女，可以正常談婚論嫁。”
    “師妹，”蘇劍南卻長歎一聲，“有件事，你恐怕還不知道。清雪回家這幾日，肚子……又大了起來。她又懷上了。”
    “什麽？！”
    雲渺那冰山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
    “這不可能！”
    “回來的時候，我親自檢查過她的身體，絕無懷孕跡象！”
    “而且，這才不到五天，怎麽可能肚子都大了！”
    “師兄，你別是氣糊塗了，拿我開玩笑吧？”
    “不信的話，你自己去看。”蘇劍南大手一揮，那堅不可摧的結界上，悄然裂開一道門戶。
    雲渺麵帶疑色，神識瞬間探入。
    下一秒，她如遭雷擊，徹底僵在原地。
    蘇清雪……真的又懷孕了！
    那豈不是說，劉源不是靠運氣，而是靠實力讓蘇清雪懷孕。
    他一個凡人，竟能跨越生殖隔離，讓天人懷上兩次孕！
    這裏麵，指定有天大的貓膩！
    “師兄，清雪懷二胎之事，必須嚴加保密！”雲渺回過神來，急切地說道，“絕不能讓外人知曉，否則清雪聲譽盡毀！”
    蘇劍南點了點頭，他當然也是這麽想的。
    就在這時。
    “天主！”
    “天主！”
    數百道流光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皆是無量天的各大家族天人，他們神色凝重，齊齊躬身。
    “天主，無量天內忽然出現魔氣！”
    “我推演天機，是有魔種降世！請天主即刻下令，徹查今日所有新生嬰兒！”
    為首的葉家葉天尊聲如洪鍾，眼中殺機畢露：
    “此子，斷不可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