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銀雙色的光繭如同心髒般規律地搏動著，每一次收縮膨脹，都引得周遭夢境空間的能量微微蕩漾。
    顧雲初靠坐在冰岩旁，強忍著道基與神魂傳來的雙重痛楚，目光緊緊鎖定在光繭之上。
    她能感覺到，光繭內的氣息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攀升、蛻變。
    那股古老而純淨的血脈之力越來越清晰，甚至開始引動她體內《太初衍化訣》的輕微共鳴。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不知過去了多久。
    突然，光繭的搏動頻率驟然加快！
    “哢嚓——”
    一聲極其細微的、如同冰晶碎裂的輕響傳來。
    光繭表麵，出現了一道發絲般的裂痕。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無數裂痕迅速蔓延，瞬間布滿了整個光繭！
    耀眼的藍銀色光芒從裂縫中迸射而出，將這片灰白背景下的雪原映照得光怪陸離。
    顧雲初屏住了呼吸。
    “嘭！”
    光繭終於徹底碎裂，化作漫天飛舞的藍銀色光點，如同無數螢火蟲，又像是冰晶與星塵的混合物，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光繭原本的位置，顯現出一個身影。
    那不再是毛茸茸的小獸形態。
    而是一個看上去約莫人類少年十五六歲模樣的……
    人形。
    他蜷縮著身體，懸浮在離地尺許的空中。
    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又帶著冰雪的瑩潤。
    身形纖細卻並不顯得柔弱，流暢的線條中蘊含著某種強大的力量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頭如同月華流瀉般的銀色長發。
    長及腰際，柔順地披散下來，發梢還點綴著些許未曾完全消散的藍色冰晶光點，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閃爍。
    他緩緩地、有些迷茫地抬起頭。
    顧雲初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眼瞳是極其純淨的銀白色，如同蘊藏著兩輪縮小的皎月，邊緣卻又帶著一圈淡淡的淺紫色光暈。
    眼神清澈、懵懂，仿佛初生嬰兒第一次打量這個世界，卻又在眼底深處，潛藏著一絲屬於雪團的、熟悉的依賴與親昵。
    他的五官精致得不像凡人，結合了少年的清俊與一種非人的空靈。
    眉心處，一點淺紫色的、如同雪花又似狐尾的複雜印記，正緩緩隱沒下去。
    “雪……團？”
    顧雲初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試探著呼喚。
    銀發少年聽到她的聲音，銀白色的眼眸微微睜大，裏麵清晰地倒映出顧雲初的身影。
    他似乎還有些不適應這具新的身體，動作有些笨拙地、緩緩落在地上，赤足踩在潔白的雪地上，竟沒有留下腳印。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頭發，眼中閃過一絲新奇。
    然後，他抬起頭，望向顧雲初，嘴角慢慢向上彎起，露出了一個有些生澀，卻無比純粹、燦爛的笑容。
    “雲……初……”
    他開口，聲音清越，帶著少年特有的幹淨質感，還有些許不連貫的沙啞，仿佛許久未曾說話。
    但這兩個字，卻清晰地傳入了顧雲初的耳中。
    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他說話了！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雖然早有預感，但親眼見證雪團從一隻靈智初開的小獸，化形成如此靈秀逼人的少年。
    並且開口說出人言，這種衝擊力，依舊讓顧雲初心神劇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酸澀湧上心頭。
    她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因傷勢牽動而踉蹌了一下。
    銀發少年——
    化形後的雪團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身形一動，瞬間便出現在顧雲初身邊，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帶著冰雪的微涼氣息，卻又無比輕柔。
    “沒……事？”
    他扶著顧雲初，銀白色的眼眸中滿是擔憂，說話依舊有些磕絆，但表達的意思很清楚。
    顧雲初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關切的臉龐，感受著他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混合著星輝與冰寒的純淨氣息。
    心中最後一絲不確定也煙消雲散。
    她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眼眶卻有些發熱：
    “我沒事。雪團，恭喜你，終於……化形成功了。”
    聽到她叫自己“雪團”，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微微動了動——
    那是他殘留的、屬於狐狸的小動作。
    他小聲地、帶著點征求意味地說：“名字……可以……換一個嗎？”
    顧雲初微怔，隨即了然。既然已化形為人，確實需要一個更適合的名字。
    她看著他那頭流瀉的銀發，那純淨如月華的眼眸，以及周身縈繞的冰雪與星輝的氣息，略一沉吟，輕聲道：
    “你因星輝而覺醒，秉冰雪而化形，銀發如月華……便叫你‘月華’，可好？”
    “月……華……”
    少年低聲重複了一遍，銀白色的眼眸微微亮起，仿佛很喜歡這個名字。
    他用力點了點頭，臉上再次綻放出那個純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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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喜歡。”
    他扶著顧雲初重新坐下，自己也學著她的樣子，有些別扭地盤膝坐在她身邊的雪地上。
    好奇地打量著她，又時不時看看自己的手，適應著這具全新的身體。
    顧雲初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充滿了感慨。
    從黑山坊市外那隻奄奄一息、靈智懵懂的小雪狐，到如今靈動秀逸、口吐人言的少年月華。
    這一路走來，他們共同經曆了太多。
    “月華，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顧雲初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月華歪著頭想了想，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他的表達依舊有些斷續：
    “這裏……是‘夢’……也是‘真實’……是雲初你的……意識深處……也是……我的……祖地投影……”
    “我的意識深處？你的祖地投影？”顧雲初更加困惑。
    “嗯。”
    月華點頭，銀白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追憶和茫然，
    “我……不知道……具體。但感覺……這裏……很熟悉。我的血脈……在這裏……醒了。雲初你受傷……靈魂波動……打開了……這裏的‘門’……”
    他的解釋雖然零碎，但顧雲初結合自身感受，大致明白了。
    這片奇異的雪境，是以她的意識為基，不知為何引動了月華血脈深處關於其“祖地”的記憶或力量，共同構建出的一個特殊空間。
    這裏既受她意識的影響，也充斥著月華血脈本源的力量星輝與冰雪），所以才能同時溫養她的傷勢，並促進月華的化形。
    “是因為《太初衍化訣》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顧雲初暗自思忖。
    太初之力衍化萬法，或許正是這種特性，才得以溝通並穩定住月華那神秘的祖地投影。
    “雲初……傷……”
    月華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色，眉頭蹙起，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點純淨的、混合著星輝的冰藍光芒，小心翼翼地點向顧雲初的眉心。
    顧雲初沒有抗拒。
    那點光芒融入她的眉心。
    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溫和的清涼氣息瞬間流淌開來，滋養著她受損的經脈，撫慰著她灼痛的神魂。
    甚至連混沌道基上的裂痕，在這股蘊含著月華本源化形之力的滋養下，愈合的速度都似乎加快了一絲！
    這效果，遠比她自己吸收冰雪氣息要好得多！
    “月華，你的力量……”顧雲初驚訝地看著他。
    月華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剛……化形……力量……不多。但……可以……幫雲初。”
    看著他乖巧又努力想要幫助自己的樣子，顧雲初心中暖流湧動。
    她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他柔軟的銀發：
    “謝謝你，月華。不過你剛剛化形，也需要穩固境界，不要太過耗費本源。”
    月華享受地眯了眯眼，像以前還是小狐狸時那樣，下意識地用頭頂蹭了蹭她的掌心，發出滿足的輕哼。
    就在這時，整個雪境空間再次發生了劇烈的震蕩！
    遠方的雪山虛影開始變得模糊，腳下的雪原也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天空中的灰白色光芒明滅不定。
    “怎麽回事？”顧雲初心中一緊。
    月華也立刻警惕地站起身，銀白色的眼眸望向虛空某處，語氣帶著一絲凝重：
    “外麵……有東西……在呼喚……或者……拉扯？夢境……要……不穩了……”
    顧雲初立刻明白，可能是現實世界中，她的身體受到了某種刺激，或者夜宸他們正在嚐試喚醒她。
    “我們該離開了。”顧雲初看向月華，
    “你能跟我一起出去嗎？以現在的形態？”
    月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努力表達著：
    “可以……但……需要……依附。形態……可能……不穩定。”
    他指了指顧雲初，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他可以跟著顧雲初離開夢境，但可能需要依附於她，而且剛化形，形態可能無法在外麵長久維持。
    “沒關係，我們先出去再說。”
    顧雲初握住他的手。觸手依舊微涼，卻帶著真實的溫度。
    月華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手，銀白色的眼眸中充滿了依賴和信任。
    周圍的震蕩越來越劇烈，景象開始飛速褪色、模糊。
    顧雲初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幫助她和月華完成了重要蛻變的奇異雪境，意識開始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著上升、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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