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大爺’構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繞著顧雲初飛得更快了，
    “有意思！快講快講！本大爺在這裏睡了不知道多少年，除了地火咕嚕咕嚕的聲音，都快忘了別的動靜了！”
    顧雲初看著眼前雀躍的火精靈，心中那份因月華離去而留下的巨大空洞，仿佛又被觸動了一下。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小家夥，會這樣圍繞著她。
    用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世界，在她修煉時安靜陪伴，在她遇險時奮不顧身。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哽咽，開始緩緩講述。
    從那個黑山坊市外的雨天開始講起。
    她講到了那隻被困在捕獸夾裏，渾身是血、眼神卻依舊純淨的小狐狸；
    講到了它如何拖著傷腿，倔強地跟上自己，用小爪子勾住她的褲腳；
    講到了在獸洞裏，它依偎在自己身邊，傳遞來的那縷微弱卻至關重要的清涼氣息，撫平了她因功法反噬而躁動的靈力。
    “哼，一隻小狐狸而已，運氣倒是不錯，碰上了你。”
    ‘大爺’撇撇嘴，但火焰搖曳的幅度小了些，似乎在認真聽。
    顧雲初繼續講述。
    峽穀遇險，生死一線間，是雪團那一聲清越的狐鳴，震懾住了所有匪修，給了她逆轉的機會。
    青嵐宗內，問心路上，對戰趙銘時，枯骨林麵對魔將時……
    每一次她陷入絕境，那個小小的、雪白的身影總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不顧自身安危，為她爭取一線生機。
    “喲，這小家夥還挺厲害？神魂天賦異稟啊！”
    ‘大爺’點評道，語氣裏少了幾分戲謔，多了點驚訝。
    顧雲初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她講到了焚天穀底，自己為了湮滅爆炸核心而重創昏迷。
    她不知道外麵的雪團是如何焦急地守著她，如何的萎靡不振。
    她隻知道，當她意識沉入那片冰雪夢境時，它就在那裏。
    “在夢裏……它化形了。”
    她頓了頓，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月華化形後，那個銀發少年純淨的笑容，聽到他生澀地叫出“雲初”兩個字。
    “化形了？！”
    ‘大爺’驚呼，火焰都猛地竄高了一截，
    “能在夢境中引導、吸收星輝、還能精準找到契合自身的靈物……
    這可不是普通靈獸能做到的！它到底是什麽來曆？”
    顧雲初搖了搖頭，眼中充滿了茫然與痛楚：“我不知道……”
    她的講述來到了最後，也是最殘酷的部分。
    饕餮殘魂現世，毀滅降臨。
    那個剛剛化形、本該好好鞏固境界的銀發少年，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她麵前。
    他動用了不屬於此界的力量，那驚豔絕倫的一擊，湮滅了凶獸，也引來了天譴。
    “然後……他就消失了。”
    顧雲初的聲音幹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過，
    “被這個世界……排斥出去了。”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洶湧的情緒再次衝垮了刻意維持的平靜，淚水無聲地滑落，滴落在周圍熾熱的能量流中，瞬間蒸發。
    她猛地攥緊拳頭，混沌道基因情緒激蕩而再次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她卻仿佛感覺不到，隻是死死盯著眼前翻騰的地火。
    “我以前……從來不知道……”
    她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自嘲和悔恨，
    “我以為他會永遠在我身邊，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我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了他的守護，甚至……
    甚至有時候會覺得，他幫我都是理所當然的……”
    “我從來沒有認真想過，他為什麽會擁有那樣的力量？他一次次幫我，會不會對他自己造成傷害？
    我隻是一味地接受，一味地依賴。到失去的那一刻，我才發現……”
    她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向焱大人，像是在問它，又像是在問自己：
    “我才發現，有的人，他在的時候，你從不覺得他會離開。
    你把他當成空氣，當成影子，當成理所當然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空氣被抽空，影子消失，那個‘理所當然’轟然崩塌……
    你才明白，你失去的究竟是什麽……”
    巨大的悲傷和自責如同這靈脈核心的火焰，灼燒著她的五髒六腑，比道基的裂痕更讓她痛不欲生。
    ‘大爺’沉默了下來。它不再飛舞，也不再吐槽。
    那團金紅色的火焰靜靜地懸浮著，仿佛在消化這個沉重而悲傷的故事。
    過了好一會兒，它才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稍微正經了一點的語氣說道：
    “所以……你拚著道基破碎、神魂受損，也要進來這裏，就是為了變強？強到能把他找回來？”
    顧雲初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那是一種被極致痛苦淬煉過的決心：
    “是。無論他在哪裏，無論要麵對什麽，我一定要把他找回來。而在此之前，我不能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也不能再讓任何人……為我犧牲。”
    她看向‘大爺’，目光灼灼：
    “所以，這裏的先天火靈之氣，我必須得到。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大爺’與她對視了片刻，火焰微微跳動。
    它似乎從這個人類女修身上，看到了一種它在這地火之中沉眠萬載都未曾見過的、近乎偏執的執著與韌性。
    “嘖，真是個麻煩又固執的人類……”
    它嘟囔了一句，但語氣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排斥。
    它繞著顧雲初又飛了一圈，小火苗手指點了點她依舊在不斷滲出血絲的嘴角和蒼白得嚇人的臉色。
    “不過，看在你故事講得還湊合，而且……嗯，還算重情重義的份上……”
    它像是做出了什麽重大決定，火焰構成的胸膛一挺：
    “本大爺就發發善心，幫你一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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