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忘情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顧雲初的心尖上。
    那平日裏含情帶笑的桃花眼，此刻冰寒刺骨，帶著被冒犯的怒意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顧雲初被他強大的威壓逼得連連後退，首到脊背抵上冰冷的竹壁，退無可退。
    她緊咬著下唇，混沌金丹在體內瘋狂運轉，抵禦著那幾乎要將她碾碎的氣勢，眼神卻倔強地迎視著他，不肯示弱。
    “本座給過你機會。”
    薛忘情的聲音低沉而危險，他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顧雲初的臉頰，那冰冷的觸感讓她汗毛倒豎，
    “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落下，顧雲初幾乎要不顧一切準備拚死一搏的刹那——
    薛忘情的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他的目光越過顧雲初，似乎穿透了竹樓的牆壁，望向了泣血穀的某個方向。
    那雙冰寒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
    煩躁？
    他緩緩收回了手，周身那駭人的威壓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顧雲初有些愕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收手。
    薛忘情退後兩步，與她拉開距離，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慵懶邪魅的神情，仿佛剛才的雷霆之怒隻是幻覺。
    “罷了。”
    他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語氣帶著一種索然無味，
    “強扭的瓜不甜。本座還沒淪落到需要對一個小輩用強的地步。”
    他轉身，走向竹榻，重新坐下，甚至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走吧。”
    這三個字，他說得極其隨意，卻讓顧雲初猛地愣住了。
    走？他肯放她走？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心思莫測的魔頭，費盡心思將她從幽冥教手中保下，軟禁在此，如今就這麽輕易地放她離開？
    這簡直比直接動手更讓她感到不安！
    “薛長老……此言何意？”顧雲初警惕地問道，沒有立刻動作。
    薛忘情品著茶，眼皮都未抬一下：
    “字麵意思。本座對你失去興趣了。趁本座改變主意之前，滾出泣血穀。”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顧雲初緊緊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偽裝的痕跡，但什麽都沒有。
    他看起來……是真的厭倦了。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這無疑是脫身的絕佳機會！
    無論薛忘情是出於何種目的放她走，是先離開這個魔窟再說！
    “既然如此……弟子告辭！”
    顧雲初不再猶豫，對著薛忘情抱拳一禮，身形一閃，便朝著別院外疾馳而去。
    她甚至不敢直接飛出山穀，而是憑借著記憶，朝著來時那條相對隱蔽的路徑潛行。
    薛忘情依舊坐在竹榻上，慢悠悠地品著茶，仿佛對顧雲初的離去毫不在意。
    直到她的氣息徹底消失在感知範圍內，他才緩緩放下茶杯。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杯壁，那雙桃花眼中，情緒翻湧，複雜難明。
    方才那一刻，他是真的動了怒，也真的……生出了一絲將她徹底禁錮、據為己有的強烈衝動。
    以他的修為和手段，他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讓她屈服，讓她成為隻屬於他的、美麗的囚鳥。
    但就在那衝動攀升到頂點的瞬間，他腦海中卻莫名閃過了她那雙清冷倔強的眼睛，閃過了她寧可自爆金丹也絕不屈服的決絕。
    還有……她身上那股與這汙濁世界格格不入的、蓬勃的生機。
    若是折斷了她的翅膀，將她拖入這情欲的泥沼，與他自己一同沉淪……
    那她還是她嗎？
    那這道他難得感興趣的光，豈不是也要徹底熄滅？
    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近乎“不忍”的情緒，阻止了他。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自嘲地低笑一聲，將杯中殘茶一飲而盡。
    茶是苦的。
    他放她走，並非仁慈，而是他薛忘情，還殘留著一絲可笑的、連自己都不恥的……底線。
    又或者，他隻是覺得，就這樣將她困在身邊，未免太過無趣。
    他更想看看，這隻掙脫了牢籠的鳥兒，究竟能飛多高，能在這波瀾詭譎的天地間，掀起怎樣的風浪。
    至於將來……
    薛忘情望向顧雲初離去的方向，眼神重新變得幽深難測。
    若她真的能成長到足以引起他重視的地步，屆時再行“采摘”，豈不更有滋味？
    “顧雲初……”他輕聲念著這個名字，唇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弧度，
    “我們……來日方長。”
    而此刻，顧雲初已經成功潛出泣血穀範圍，並不知道薛忘情心中那曲折複雜的念頭。
    她隻知道，自己終於暫時脫離了險境。
    回首望去，那座被血色籠罩的山穀漸漸消失在視野盡頭。
    這次潛入，雖然險象環生，但也並非全無收獲。
    至少，她確認了泣血穀是幽冥教的重要據點，知曉了他們正在大規模煉製“血傀”和其他邪惡法器，更得知了有一位“聖教特使”即將到來。
    她壓下心中翻騰的思緒，化作一道流光，劃破天際。
    她要變得更強，強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運，強到足以守護想要守護的一切，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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