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雲山坳，名不虛傳。
    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一條清澈的山溪穿坳而過，提供了寶貴的水源。但也僅此而已。
    放眼望去，除了亂石、荊棘和茂密的原始林木，一無所有。
    數百人站在荒蕪的山坳裏，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麵對這嚴酷的現實，似乎又開始搖曳。
    “這……這要怎麽住人啊？”有人小聲嘀咕，帶著絕望。
    “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恐慌和沮喪的情緒開始蔓延。
    “都安靜！”
    赤練一聲清叱，壓下了嘈雜。
    她手持馬鞭，站在一塊巨石上，紅衣在荒涼背景下如同跳躍的火焰，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強悍：
    “慌什麽？有手有腳，還怕蓋不起房子？以前給地主當牛做馬都能活，現在給自己幹活，反倒怕了？！”
    她的話簡單直接，卻像一劑強心針，讓騷動的人群稍稍安定。
    雲初走到眾人麵前，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不安的臉。
    “赤練姐姐說得對。”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這裏現在什麽都沒有，但這裏有的是能養活我們的土地，有的是能保護我們的天險，更有的是我們自己的力氣和盼頭！”
    她伸手指向那片荒地：
    “從今天起，這裏沒有地主老爺，沒有苛捐雜稅！我們流多少汗，就能收多少糧！我們建的每一間屋，都是我們自己的家！”
    她的話，再次點燃了人們眼中的光。
    “現在，聽我安排！”雲初語氣一轉，變得雷厲風行。
    “所有青壯，分成三隊！
    一隊由赤練帶領，負責伐木、采石，準備建造房屋的材料！
    二隊由我帶領，清理荒地，劃分田畝，準備春耕！
    三隊由村中老獵戶帶領，負責警戒和狩獵，補充食物！”
    “婦孺老弱，由慧覺大師統籌，負責搭建臨時窩棚、采集野菜、生火做飯！”
    “夜宸，”她看向書生。
    “你帶幾個識字的人，負責記錄每個人的勞作工分，嚴格按照製度執行！
    同時，規劃好未來寨堡的布局，房屋、倉庫、議事廳、訓練場，都要預留地方！”
    “是！”夜宸大聲應道，感覺自己肩負著前所未有的重任。
    命令一道道下達，清晰明確。
    混亂的人群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圍繞著雲初製定的藍圖，高效地運轉起來。
    赤練那邊，吆喝聲、伐木聲、號子聲此起彼伏。
    她身先士卒，揮舞著沉重的斧頭，汗水浸濕了紅衣，那矯健的身姿和驚人的力氣，讓原本還有些不服管的青壯們徹底心服口服。
    雲初則帶著另一隊人，揮舞著簡陋的鋤頭和鐮刀，清理著頑固的荊棘和石塊。
    她的手上很快磨出了水泡，又很快破掉，滲出血跡，但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動作依舊沉穩有力。
    看著她一個女子都如此拚命，其他人更是甩開了膀子幹。
    慧覺帶著婦孺，用樹枝和茅草搭起一個個勉強遮風避雨的窩棚。
    他溫和地安撫著害怕的孩子，細心地教導人們辨認可食用的野菜。
    夜宸則伏在一塊相對平坦的大石上，鋪開簡陋的圖紙，用炭筆認真地勾畫著未來的藍圖。
    他不時抬頭觀察地形，記錄著工分。有爭執時，他便耐心調解。
    日子在忙碌和艱辛中一天天過去。
    手上的血泡變成了厚繭，粗糙的食物勉強果腹，夜晚擠在漏風的窩棚裏，聽著山風的呼嘯和野獸的嚎叫。
    苦，真的很苦。
    但沒有人抱怨，沒有人退縮。
    因為他們看到，荒地被一塊塊開墾出來，撒下了希望的種子；
    看到一根根原木被運回，結實的木屋地基被打下；
    看到狩獵隊偶爾帶回來的野味，讓寡淡的鍋裏多了點油腥；
    更看到那記錄工分的木牌上，自己名字後麵的刻痕越來越多，那代表著未來能分到的田地和糧食！
    希望，在生長。
    這天傍晚，收工的哨聲響起。
    人們拖著疲憊卻滿足的身體，走向炊煙嫋嫋的臨時營地。
    雲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看著初具雛形的田壟和那一排排正在搭建的木屋骨架，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雲初姑娘。”
    夜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野菜湯，遞到她麵前。
    他的衣服早就換成了粗布短打，臉上沾著些許墨跡和塵土，卻掩不住那雙清亮眸子裏的關切。
    “快喝點熱湯暖暖身子。”他看著她被汗水打濕的鬢角和明顯清減了的臉頰，心疼不已。
    雲初接過碗，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兩人都微微一頓。
    “謝謝。”
    她低聲道，捧著溫熱的碗，小口喝著。粗糙的湯水，此刻卻覺得格外暖胃。
    夜宸站在她身邊，看著夕陽給這片新生的土地鍍上金邊，看著遠處赤練正大聲指揮著人們加固屋架，看著慧覺在給孩子們分發烤熟的野薯，心中感慨萬千。
    “雲初姑娘，你看……”
    他輕聲道，“我們真的做到了。雖然隻是開始，但我感覺，我們正在創造……曆史。”
    雲初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這片充滿生機與希望的山坳，輕輕“嗯”了一聲。
    這裏，就是她的根，是她要用生命去守護的地方。
    而身邊這個從一開始的笨拙書生，逐漸變得可靠、堅定的夜宸，似乎……也悄然在她心裏紮下了根。
    夜色漸濃，篝火燃起。
    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圍坐在火堆旁，雖然疲憊，臉上卻帶著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不知是誰先起了個頭，哼起了家鄉的小調，很快，更多的人加入進來，低沉而充滿力量的歌聲，在蒼雲山坳的夜空中回蕩。
    雲初和夜宸並肩坐在人群邊緣，聽著歌聲，望著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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