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潑灑在雷家堡的青石板上。
    雷禦天蹲在演武場角落，指尖劃過地麵的雷紋刻痕。十三歲的少年身形尚未完全長開，玄色勁裝袖口卻已磨出毛邊，裸露的小臂上，兩道淡金色雷紋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這是雷家旁係子弟裏，唯一覺醒雙生雷紋戰體的異類。
    “禦天！發什麽呆？長老院要考‘雷紋淬體拳’了！”
    妹妹雷靈月的聲音像串銀鈴，紮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抱著個油紙包衝過來，羊角辮上還別著朵剛摘的野薔薇。她將油紙包往哥哥懷裏一塞，踮腳拽住他的袖子：“娘烤的雷雲餅，熱乎著呢，吃完有力氣揍那幫說你‘野種’的家夥！”
    油紙包還帶著餘溫，雷禦天捏了捏妹妹軟乎乎的臉頰。靈月才八歲，還不懂家族裏那些陰私——他們的母親蘇清瑤是外嫁來的光羽族，在雷家本就受排擠，父親雷戰山又是個隻會悶頭修煉的武癡，這對半異族的孩子，從小就是旁係子弟的笑柄。
    “知道了。”他掰開一塊雷雲餅，餅皮酥脆，裏頭的雷果醬帶著微麻的辛辣，是母親獨有的手藝。演武場另一頭傳來哄笑，幾個穿著錦緞勁裝的旁係子弟正對著他指指點點，為首的雷驚風甩著袖子走來，腰間的玉佩晃得刺眼。
    “喲，這不是我們雷家‘獨一份’的雙生雷紋嗎？怎麽，今天又偷藏了什麽好東西？”雷驚風一腳踹在雷禦天腳邊的石鎖上，石屑濺了少年一褲腿，“聽說你爹又在閉關？也是，一個連雷紋戰體都沒完全覺醒的廢物，除了躲起來還會幹什麽？”
    雷禦天攥緊了拳頭，雷紋在小臂上燙得像火。他知道雷驚風在等什麽——三天後就是雷家“祭祖大典”，按規矩要測試子弟的雷紋純度，旁係早就放話，要把他們兄妹“半異族血脈”的事捅到長老院，剝奪他們的修煉資源。
    “滾。”少年的聲音很低，帶著咬碎牙齒的悶響。
    雷驚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抬手就往雷禦天臉上扇：“小雜種還敢頂嘴——”
    手腕在半空中被攥住。雷禦天的掌心滾燙，淡金色雷紋猛地亮起，竟將雷驚風的手腕燙出個紅印。旁係子弟們都愣了，誰也沒見過這個平時悶不吭聲的少年敢還手。
    “你找死！”雷驚風另一隻手凝聚雷勁，淡青色的雷紋在拳麵閃爍——那是旁係裏最常見的單生雷紋。
    “住手！”
    一聲清喝劃破演武場。蘇清瑤提著藥簍從後門走進來，月白色的裙角沾了些泥土，顯然剛從後山采藥回來。她生得極美，烏發裏藏著幾縷不易察覺的銀白，那是光羽族靈力透支的痕跡。
    雷驚風悻悻收回手，眼底卻掠過一絲陰狠：“蘇姨，這野種敢對我動手，按家規該廢了他的雷紋吧？”
    “他是我雷戰山的兒子，輪不到你動。”低沉的嗓音從演武場入口傳來。雷戰山大步走來，玄色戰甲上還沾著訓練的汗漬，他比蘇清瑤高出一個頭，肩膀寬厚如鐵塔，隻是看向妻兒的眼神裏，總帶著點難以言說的疲憊。
    雷驚風撇撇嘴，帶著跟班們罵罵咧咧地走了。雷戰山揉了揉兒子的頭，掌心的厚繭蹭得少年臉頰發癢：“別理他們。今晚爹教你‘雷紋碎心腿’的起勢，學會了，沒人再敢欺負你。”
    雷禦天點頭，望著父親轉身時微微佝僂的背影，忽然發現他鬢角也添了些白發。晚飯時，母親把最後一塊雷雲餅塞進弟弟雷小天手裏——才三歲的小家夥正抱著隻絨毛球似的幼鳥咯咯笑，那是前幾天在山裏撿的，一雙圓眼竟泛著電光。
    “這鳥崽有點怪。”雷戰山喝了口烈酒，“左翅帶雷羽，右翅帶霆紋，像是古籍裏說的雙生雷鳥。”他從懷裏摸出個巴掌大的青銅小塔，塔身上刻滿細密的雷紋，“這是你爺爺傳下來的‘混沌雷紋塔’，說是藏著大秘密，你先拿著玩。”
    青銅塔剛碰到雷禦天的手，塔底突然亮起一道微光，竟與他小臂的雷紋產生共鳴。蘇清瑤忽然按住丈夫的手，眼底閃過一絲不安：“戰山，最近黑雷穀的人總在堡外徘徊，要不要……”
    “怕什麽？”雷戰山拍了拍腰間的長刀，“有我在，誰也動不了雷家堡一根汗毛。”
    深夜，雷禦天在房裏練父親教的腿法。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亮他躍起的身影——少年的腿風掃過木桌，桌角竟裂開一道細紋，雙生雷紋在腳踝處流轉，隱隱有風雷之聲。
    “哥，你看！”靈月舉著個東西跑進來，是片從雷鳥崽翅膀上掉的羽毛，此刻正浮在半空，羽毛上的雷紋竟與青銅塔的紋路慢慢重合。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雷禦天的心猛地揪緊，拽著妹妹衝出門。演武場方向火光衝天，廝殺聲、爆炸聲混著詭異的雷聲炸響。雷戰山的怒吼穿透火光：“黑雷穀！你們敢勾結旁係叛徒——”
    “爹！”雷禦天瘋了似的往前衝，卻被母親死死拽住。蘇清瑤的銀白發絲在火光中格外刺眼，她從懷裏掏出個溫熱的玉佩塞給兒子：“這是光羽族的空間密道符，帶著靈月和小天走！去黑森林找你小姑雷青，她知道該怎麽做！”
    “那你和爹呢？”靈月哭著拽母親的衣角。
    蘇清瑤抹了把女兒的眼淚，又看了眼遠處渾身是血的丈夫，突然笑了，眼角有淚光：“爹娘要給你們爭取時間啊。”她突然按住雷禦天的手，將青銅塔按進他掌心，“記住，塔在，家就在。”
    雷戰山的聲音越來越近，還夾雜著骨頭碎裂的脆響。蘇清瑤猛地推了孩子們一把，轉身衝向火光，光羽族的羽翼在她身後展開，銀白的光芒照亮了半邊天。
    “走！”雷禦天咬碎牙，一手抱過小天，一手拽著靈月衝進密道。身後傳來母親最後的聲音，帶著決絕的笑意：“禦天！一定要讓家人……複生啊——”
    密道石門關閉的瞬間，雷禦天看見父親被數把長刀刺穿胸膛，母親的光羽在黑雷穀主的獰笑中寸寸斷裂。少年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血腥味在喉嚨裏翻湧，隻有那隻雷鳥崽突然飛起來，用翅膀蹭了蹭他的臉。
    密道外，殘陽徹底沉入地平線。雷禦天低頭看著掌心的青銅塔，塔身上的雷紋正一滴一滴，吸收著從他傷口滴落的血珠。
    第一世，雷家堡滅。
    少年帶著妹妹、幼弟和一隻會放電的鳥崽，踏上逃亡之路。他腳踝的雷紋在黑暗中亮起，像兩簇永不熄滅的火——那是複仇的誓，也是守護的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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