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白雪被拉下去行刑，中秋宮宴很快又恢複到了先前的歌舞升平。
    沈清秋回到位置上，壓低聲音向淩風嘯問道：“王爺為何要幫白雪求情？”
    淩風嘯的目光始終落在殿上的歌舞，並未看她：“白雪與知雪一直主仆情深，我怕她傷心。”
    好一個怕她傷心，既然如此擔心她，那為何中途又為沈清秋求情？
    “王爺與宋知雪果然是情深義重，那王爺方才為何會幫我？”
    “如果淩王妃下毒，你以為淩王府又該如何？”說到這，淩風嘯轉頭看向沈清秋，還是那個冷如冰霜的眼眸。
    原來如此，淩風嘯並不是在為沈清秋求情，隻是怕波及淩王府。
    嗬，這才是沈清秋印象裏他應有的樣子，剛才有一瞬間，沈清秋差點就要真的以為淩風嘯在擔心自己了。
    “王爺該不會真的以為是白雪下的毒吧？”沈清秋勾起嘴角，冷笑一聲。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分明就是宋知雪的蓄意陷害，白雪隻是被推出來擋刀而已。
    淩風嘯的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隻是一味地抬手飲酒：“知雪心思單純，絕不是你想的那般惡毒。”
    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啊！宋知雪就算是手拿刀刃行凶，在淩風嘯的眼裏恐怕都是在舞刀吧！
    “那如果方才我真的被認定為下毒凶手，王爺會如何？會看著我被斬首示眾嗎？”沈清秋明知道自己是自討沒趣，可還是想知道。
    “不要問一些沒有意義的問題。我說過，你如果是下毒凶手，淩王府自然脫不了幹係，我不會置全府人的身家性命於不顧。”
    說來說去，淩風嘯還是為了自己。
    與此同時，陳大人與陳夫人正眼瞧著淩王妃，相互推攘著。
    “方才事情還沒定論，你們父子倆就急著上前撇清關係，現在好了，人家還是王妃，事已至此，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陳夫人一臉嫌棄的看著陳大人與陳宇生。
    陳大人卻一臉不在乎：“一個不受寵的王妃有什麽好怕的，她照樣是我們的女兒，還敢給我甩臉色不成？”
    “不知這沈清秋何時與皇上如此熟絡，還能請得皇上替她作證，她的心思不可小瞧！”
    陳大人實在不想聽陳夫人在一旁念叨，隻好投降：“好好好，宇生你過去敬個酒，給她個台階下便是。”
    陳宇生雖然很不情願，但父親都發話了，隻好硬著頭皮上前。
    沈清秋看著陳宇生向自己走來，便知道他想說什麽，故意裝作沒有看見。
    “王妃娘娘！”陳宇生提高著嗓門晃到她的跟前。
    “陳公子有何事？”
    回想起當年，那時的陳宇生，會在教坊司嬤嬤責罰她的時候，替她爭辯挨板子。
    就算是抽得滿身傷痕，也不喊疼不喊苦，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守住沈清秋，不讓她受一點傷。
    而如今的他，在剛剛的危急時刻，非但不幫腔，還隻想著撇清自己。
    時間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可以輕而易舉地改變一個人。
    “自然是來慶賀妹妹沉冤的雪。”陳宇生的表情沒有歡喜，也沒有諂媚，隻像是同一個陌生人在說話。
    “陳公子客氣了，不必喊我妹妹，方才你也向大家說明了，本宮與陳家並無關係，所有事情都是本宮一人所為不是嗎？”沈清秋不想再隱忍。
    陳宇生眼色透出尖銳：“淩王妃與陳家的關係也不是王妃娘娘一人說的算，你能當王妃還不是替了陳霜兒的位置才得逞。沒有陳家，你當得了這個王妃嗎！”
    “哦？是父親讓你來講這些的嗎？”沈清秋向陳大人的方向望去，陳大人在遠處還微笑著配合點頭示意。
    陳宇生啞口無言，原本陳大人派他前來是來講和，怎知又跟沈清秋嗆聲起來。
    “不是……你不要誤會，我隻是來打聲招呼，告辭。”說完陳宇生便匆匆離去，心裏憤恨著怎麽自己如此衝動，口不擇言。
    放過花燈，酒過三巡，中秋宮宴到了散場之時，淩風嘯早早地就騎快馬先行一步。賓客們也三三兩兩結伴離去。
    沈清秋心中還有一件事未了，與采蓮一直等在一旁。
    秋天的夜晚寒意漸起，沈清秋穿著單衣站在角落，不時搓著手取暖。
    這時，薛理與大理寺同僚向外緩步而出，沈清秋趕緊小聲叫住他。
    “薛大人！請留步！”
    薛理抬眼看到沈清秋，便與同僚道別，向沈清秋跑來。
    “淩王妃怎麽還不走？王爺呢？”
    “王爺還有事先走了，本宮是特地在此處等你的。”
    薛理臉一紅疑惑道：“王妃等我所為何事？”
    隻見沈清秋雙手交疊於腰側，緩緩屈膝躬身：“多謝薛大人為我在宴席上辯解，如果沒有薛大人，我恐怕今日就小命不保了。”
    薛理趕緊將沈清秋扶起：“王妃娘娘，萬萬不可！薛某身為大理寺卿，查清事實、平反冤獄乃是職責所在。這種小事，何足掛齒！”
    “對你來說雖然是小事，但對我來說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沈清秋眼眶逐漸變紅，聲音也帶著一絲哽咽，剛剛如若不是薛理據理力爭，可能自己就真的身首異處了。
    “淩王妃不必如此客氣，上次你也不計前嫌，幫我與晴兒一同展演，那如今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沈清秋聽了忍俊不禁，低聲笑了出來：“我幫你的乃是孩童玩鬧，你幫我的可是得罪人的事。”
    薛理知道她指的是宋知雪與太後。
    “知雪她本性不壞，隻是為了王爺，一時走了歪路。”薛理先前與宋知雪是多年好友，雖然想不到今天宋知雪能此般行事，但也下意識地替她辯解。
    “你也猜到是她做的。怎麽，你也想勸我原諒她，不要同她一般見識嗎？”
    “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也沒有資格勸你，此事王妃是受害者，誰都不能替你做決定。”
    沈清秋聽了，心中泛起一絲感動，這還是今天第一個不是來勸自己大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