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性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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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牧仰著頭,看看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爹,又看看對麵抖得像篩糠的便宜舅舅,清澈的大眼睛裏寫滿了大大的問號。
薑南曦心裏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十分配合地扶住了她家這個演技派。
她轉過身,冷冷地瞥了一眼還在發抖的薑東亮,眼神裏沒有半點姐弟之情,隻剩下徹骨的寒意。
“管好你自己的嘴,也管好你的人。”
“再有下次,信不信我能把你也送進去?”
說完,她不再多看一眼,攙著她家“受了驚嚇”的男人,牽著兒子,徑直離去。
留下薑東亮一個人站在寒風裏,又怕又氣,渾身抖個不停。
他想不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麽會怕成那樣?
當晚。
薑東亮在家裏喝得酩酊大醉。
喪父之痛是假的,仕途受辱的憤懣才是真的。
他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這一切都是薑南曦的錯。
沈宛瑤在一旁冷眼看著,不但不勸,反而還陰陽怪氣地拱火。
“你看看你那個好姐姐,如今手裏有了銀子,哪裏還肯認你這個弟弟。”
“你寒窗苦讀這麽多年,眼看著就要出人頭地了,卻被她這麽一攪和……”
“以後旁人都要說,你爹娘都被你親姐送進大牢,你這官還怎麽做啊?”
薑東亮被刺激得雙眼通紅,猛地灌下一大碗劣質的燒酒,摔了碗,搖搖晃晃地衝了出去。
“我去……我去找她算賬!”
夜色如墨,村裏的小路崎嶇不平。
薑東亮借著酒勁,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薑南曦家走。
他走到一處平時極為平坦的下坡路段,不知怎麽的,腳下突然一滑。
整個人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直挺挺地朝著路邊一人高的淺溝裏栽了下去。
“哢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緊接著,是殺豬般的慘叫。
“啊——!我的腿!我的腿斷了!!”
淒厲的慘叫劃破了臨山村的夜空,驚起一片犬吠。
可他醉得太厲害,摔的地方又偏,硬是喊了半宿,才被一個起早上茅房的村民發現。
薑秀才醉酒摔斷腿的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全村。
這下,村裏的風言風語,徹底變了味。
“聽說了嗎?薑秀才的腿斷了!”
“怎麽斷的?昨兒個不還好好的嗎?”
“還能怎麽斷的,被他那個好姐姐給氣的唄!辦喪事那天就吵了一架,晚上就出事了!”
流言發酵得極快,版本也越來越離譜。
“我跟你們說,那薑南曦就是個克星!先是克爹克娘,現在連親弟弟都克!”
“逼死親爹,氣斷親弟的腿,還不肯去大牢裏救她娘,嘖嘖,這心腸比石頭都硬!”
“就是啊,太歹毒了!”
於是,總有那麽些自詡正義的“熱心”村民,吃飽了撐的,三三兩兩地堵在薑南曦家門口。
他們不敢進去,就在外麵指指點點,唾沫橫飛。
“黑心爛肝的,也不怕遭天譴!”
“就是,讀書人怎麽了?讀書人就能這麽欺負自己的親姐了?”
等等,好像哪裏不對。
哦,說順嘴了。
“咳,我是說,這薑南曦太不是東西了!”
薑南曦在屋裏聽著外麵的汙言穢語,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默默地將手裏的藥杵砸得更用力了些。
趙亦行給她遞上一杯溫水,柔聲說:“別氣,跟一群蠢貨置氣,不值得。”
薑南曦喝了口水,壓下心頭的火氣:“我不是氣,我是覺得吵。”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一聲清脆又響亮的拐杖頓地聲。
“砰!”
“都堵在這兒幹什麽?一個個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是吧?”
是蘇奶奶!
老太太拄著拐杖,身板挺得筆直,花白的頭發在風中微動,一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掃視著眾人。
“老婆子我活了這把歲數,就沒見過你們這麽不要臉的!”
一個長舌婦不服氣地頂嘴:“蘇婆子,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們說錯了嗎?她薑南曦做下的事,還不讓人說了?”
“說?”蘇奶奶冷笑一聲,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戳。
“你們這叫說嗎?你們這叫嚼舌根子,爛嘴巴!”
“南曦丫頭以前在薑家受了多少罪,你們是眼瞎了看不見?”
“那對老貨怎麽對她的,三天兩頭不是打就是罵,當牛做馬使喚,你們心裏都沒數?”
“為了十兩銀子就要賣了孩子,這事兒你們忘了?”
“現在倒好,人家丫頭憑本事過上好日子了,你們一個個眼紅了,跑來這兒說三道四,安的什麽心!”
蘇奶奶中氣十足,罵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我告訴你們這幫眼皮子淺的東西!誰要是再敢在我家南曦門口胡說八道,老婆子我老婆子我……我就天天上你們家門前,好好說道說道!”
“從你公公扒灰,說到你男人偷看隔壁寡婦洗澡!我全給你們抖落出來!”
眾人:“……”
這戰鬥力,太強悍了。
一群長舌婦被罵得麵紅耳赤,你看我我看你,終究是沒那個臉皮再待下去,灰溜溜地散了。
院門口,瞬間清淨了。
薑南曦隔著窗戶,看著蘇奶奶那並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僂的背影,心中一股暖流緩緩淌過。
在這個人情涼薄的地方,總還有那麽一兩個人,在真心實意地對你好。
這就夠了。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她要保護好牧牧,也要保護好蘇奶奶。
保護好身邊這些,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薑家的鬧劇,並沒有因為薑父的死和薑東亮的斷腿而平息。
反而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愈演愈烈。
沈宛瑤看著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丈夫,聽著外麵漸漸平息的流言,氣得銀牙都快咬碎了。
她不能忍受。
不能忍受薑南曦那個賤人過得比自己好!
更不能忍受自己未來的誥命夫人之路,染上任何汙點!
她想起了薑父死前,曾在村裏嚷嚷過的一件事。
——那個叫趙亦行的男人,根本不是當年花五兩銀子“買”走薑南曦的男人!
想到這個,沈宛瑤立刻打扮一新,帶上禮物,回了趟城裏的娘家。
她哭哭啼啼地在父親麵前,將薑南曦描繪成了一個不忠不孝、水性楊花、害得婆家家破人亡的毒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