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仙人的絮叨像沒上油的老水車，咿咿呀呀轉個不停，把霍恒的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他盯著光年井裏的三個光團，感覺自己的腦袋裏也像塞了三個嗡嗡作響的小蟲子——左邊的明安是悶聲不響的“瞌睡蟲”，中間的靈溪是動不動就掉金豆豆的“哭包蟲”，右邊的華奇則是上躥下跳的“搗蛋蟲”。
    “……後來老夫沒辦法，隻好給華奇立了個‘闖禍記錄本’，他犯一次錯就記一筆，現在那本子都寫滿三本了……”雲仙人還在滔滔不絕，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華奇當年藏拐杖的“壯舉”，胡子上沾著的水珠都跟著晃悠。
    霍恒實在忍不住了，往前湊了兩步，把腦袋湊到井口邊，鼻尖差點碰到那層暖暖的金光。井裏的三個光團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動靜比剛才更大了些。左邊的明安依舊安安靜靜地懸著，淡金色的光暈穩定得像塊凝固的蜂蜜，別說主動打招呼，連晃動一下都顯得格外“矜持”，活像書院裏永遠端著架子的學長，連走路都要數著步數。
    中間的靈溪倒是有了反應，光團輕輕顫了顫，淡藍色的光暈忽明忽暗，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霍恒甚至能隱約感覺到一股委屈的情緒從光團裏飄出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眼淚——這哪是仙童胚胎，分明是個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他趕緊移開視線，生怕自己多看兩眼，這小光團真要哭起來。
    最讓他挪不開眼的還是右邊的華奇。這小光團簡直是個永動機，一會兒“咚”地撞在井壁上，反彈回來轉個圈，一會兒又像條小泥鰍似的繞著明安和靈溪打轉，時不時還蹭一下靈溪的光團，像是在故意逗弄對方。剛才靈溪的光暈顫得厲害，多半就是被他蹭的。更有意思的是，華奇的光暈是亮橙色的，每次他動起來，光暈就會拉出一道小小的光痕，像極了霍恒自己在院子裏瘋跑時，衣角揚起的弧度。
    “就他了！”霍恒指著右邊的光團，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我要華奇！”
    正在唾沫橫飛講“華奇闖禍史”的雲仙人猛地停住話頭，愣了足足三秒鍾，眼睛瞪得像銅鈴，連下巴上沾著的水草都忘了摘。他湊到霍恒身邊，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向華奇的光團，又扭頭看看霍恒，一臉“你是不是瘋了”的表情：“你確定？選華奇？”
    “確定啊！”霍恒點點頭，覺得這問題問得莫名其妙，“他跟我一樣愛折騰，肯定合得來。”
    雲仙人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霍恒的肩膀，力道大得差點把他拍趴下：“你可真是……獨具慧眼啊。”他咂咂嘴，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又有幾分“果然如此”的了然，“算了，自己選的，哭著也得受著哈。不過話說回來，三個都是老夫的親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你選哪一個，老夫都不會幹涉你的。”
    霍恒盯著井裏還在調皮轉圈的華奇，突然想起一個關鍵問題，仰起頭問雲仙人：“那他們三個是你親骨肉，那是你兒子嗎？”
    雲仙人摸了摸胡子，眼神飄向遠處的霧靄，像是在組織語言。過了半天，他才含糊不清地說：“差不多應該算是吧。畢竟可是……呃，怎麽說呢，用你們人類的話講，就是用老夫的基因和青鸞山的仙法一起造出來的，這樣懂了吧？”
    “基因？”霍恒皺起眉，這詞他從沒聽過，比書院裏先生講的“之乎者也”還難懂。他剛想再問，就見雲仙人又要開口，看那架勢，多半是要從“基因是什麽”講到“仙法造胚胎的原理”，再延伸到“老夫當年如何收集仙力”，那滔滔不絕的勁兒，想想都讓人頭大。
    霍恒趕緊低下頭，對著自己的衣角小聲嘟囔：“真囉嗦，問個問題而已，至於講那麽多嗎？”
    聲音不大，卻還是被聽覺靈敏的雲仙人捕捉到了。他挑了挑眉，剛要開口追問，霍恒趕緊抬起頭，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用力點頭：“哦！我懂了！就是跟我娘繡荷包似的，用線和布，加上心思，就能做出荷包。您就是用‘基因’和仙法，加上心思，造出了他們三個，對不對？”
    這個比喻純屬霍恒瞎編，沒想到雲仙人居然眼睛一亮，重重地點了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你這孩子，還挺聰明！”他顯然對這個比喻很滿意，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老夫當年造他們的時候，可比你娘繡荷包用心多了，光是收集仙力就花了一百年，還要調和基因，生怕他們長得不好……”
    霍恒趕緊捂住耳朵，心裏哀嚎：完了，又要開始了！
    可就在這時，井裏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嗡鳴”聲。霍恒放下手，好奇地湊到井口邊——隻見華奇的光團突然變得異常明亮，像個小小的太陽，他不再撞井壁，也不再繞著其他光團轉圈，而是直直地朝著井口的方向飄來，仿佛在回應霍恒的選擇。
    旁邊的靈溪光團輕輕晃動了一下，像是在“哭”，光暈也暗了幾分；明安的光團依舊安靜，但光暈似乎比剛才亮了一點，像是在表達“知道了”。
    雲仙人也湊了過來，看著飄到井口的華奇，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來華奇也喜歡你這個新宿主。”他拍了拍霍恒的肩膀，這次力道輕了不少，“好了，既然選好了，那咱們就準備開始融合吧。融合的時候可能會有點不舒服，你得忍著點……”
    霍恒盯著井裏那個亮橙色的光團，心裏突然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緊張的是不知道“融合”到底是什麽感覺，會不會很疼；興奮的是，以後身體裏就會有一個和自己一樣調皮的“小夥伴”，再也不會覺得無聊了。
    他偷偷看了眼雲仙人，老頭正盯著華奇的光團，眼神溫柔得像在看自己的親孫子，嘴裏還在小聲嘟囔：“華奇這孩子，終於有宿主了，以後可別再闖禍了……”
    霍恒忍不住笑了——看來不管是凡人還是仙人，當了“爹”，都一樣愛嘮叨。
    就在他準備問“融合什麽時候開始”的時候，雲仙人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麽要緊事，猛地站直身體：“哎呀！老夫忘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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