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池底鬼手·紙屍圍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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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的霧氣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裹著霍府的每一寸角落。霍恒縮在東廂房的紙床底下,懷裏緊緊抱著白天撿來的紙人殘骸——那截斷了的紙手,關節處還纏著半張黃符紙,此刻卻像有了生命,指尖偶爾會輕輕動一下,蹭得他胸口發毛。
他不敢出去。素秋去西廂房抓庚娘後,院外就沒了動靜,可這種安靜比紙人的腳步聲更嚇人——像暴風雨前的死寂,每一秒都透著“下一秒就會被抓住”的壓迫感。他的牙齒控製不住地打顫,上下牙碰撞的“咯咯”聲,在空蕩的房間裏格外清晰,連他自己都覺得刺耳。
“娘……我想回家……”他小聲嘀咕著,聲音裏滿是哭腔,眼淚又開始往下掉,糊在臉上,冰涼一片。白天畫紙人時的疲憊還沒散去,加上持續的恐懼,他的頭昏昏沉沉的,連思考都變得遲鈍——明明之前還能記下符紙的紋路,現在卻連“庚娘說的池塘弱點”都快忘了,隻知道抱著那截紙手,像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突然,院外傳來“嘩啦”一聲——像是有人把什麽重物扔進了水裏,緊接著是“咕嘟、咕嘟”的氣泡聲,從後院池塘的方向傳來,帶著黏膩的濕意,順著門縫鑽進屋裏。
霍恒的身體瞬間僵住,連呼吸都忘了。他透過紙床的縫隙往外看——月光透過窗紙的破洞,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光裏漂浮著無數細小的紙纖維,像灰塵一樣,卻在慢慢朝著門縫的方向移動,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著。
“誰……誰在外麵?”他鼓起勇氣喊了一聲,聲音卻細得像蚊子叫,剛出口就被霧氣吞了回去。回應他的,是一陣“沙沙”的剪紙聲,從西廂房的方向傳來,和之前聽到的不一樣,這次的聲音更急、更快,像有人在瘋狂地剪著什麽,帶著說不出的焦躁。
他想躲得更深些,卻不小心碰倒了床底的紙盒子——裏麵裝著白天畫壞的紙人碎片,此刻散落一地,其中一張碎片上還貼著半張“控魂符”,符紙的朱砂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像血一樣。
“別亮……別亮……”霍恒慌慌張張地去捂那道紅光,手指剛碰到符紙,就被燙得“嘶”了一聲——符紙的溫度突然升高,像燒紅的鐵片,他趕緊縮回手,看著指尖的紅印,眼淚掉得更凶了,“為什麽連你也欺負我……”
就在這時,門縫裏突然伸進來一隻手——不是紙手,是半透明的、濕漉漉的手,皮膚慘白,指甲縫裏還夾著水草,正是庚娘的手!那手在地上摸索著,指尖劃過散落的紙人碎片,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霍恒嚇得尖叫起來,往紙床最裏麵縮,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紙牆,連動都不敢動。他看著那隻手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兒,抓起那張帶符紙的碎片,然後慢慢縮了回去,隻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在地上慢慢暈開,散發出腐水的腥氣。
“庚娘……你別過來……”他哭著求饒,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幫不了你……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院外的氣泡聲更響了,還夾雜著“咚咚”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池塘裏撞著池壁,一下又一下,沉悶而有規律。霍恒咬著牙,透過紙床縫隙往外看——門縫裏的霧氣中,隱約能看到一個黑影從後院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是素秋!
她的頭發散了,銀釵掉在地上,墨色的發絲黏在臉頰上,沾著黑色的水跡;淡紫色的儒衫濕透了,貼在身上,露出裏麵隱約的紙紋;她的手裏拿著一把紙做的長劍,劍身上纏著濕漉漉的水草,劍尖滴著黑色的水,落在青石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找到你了。”素秋的聲音帶著回音,像從水裏傳出來的,冰冷又空洞,“庚娘跑了,不過沒關係,有你就夠了。”
東廂房的門“砰”地一聲被撞開,素秋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十幾個紙人——這些紙人和之前的不一樣,身上都纏著水草,紙臉濕漉漉的,有的紙眼被水草遮住,有的紙嘴張得老大,像是在無聲地尖叫,手裏還拿著紙做的斧頭、刀子,武器上都沾著黑色的水跡,透著腥氣。
霍恒從紙床底下爬出來,想往門口跑,卻被一個紙人攔住——那紙人伸出紙手,抓住他的衣角,紙手的寒氣瞬間傳遍全身,他的腿一軟,摔倒在地上,懷裏的紙人殘骸掉了出去,落在素秋腳邊。
“跑什麽?”素秋蹲下身,用劍尖挑起霍恒的下巴,紙劍的寒氣刺得他皮膚發麻,“你的仙力快沒了,跑也跑不掉。乖乖讓我抽你的魂,還能少受點罪。”
霍恒看著素秋發紅的眼睛,看著周圍圍過來的紙人,看著它們手裏沾著水跡的武器,徹底慌了神。他想調動仙力,指尖卻連一點藍光都沒有,隻有一片冰涼——仙力像是被徹底壓製了,連一絲都剩不下來。
“我不要……我不要做紙人……”他躺在地上,手腳亂蹬,像個耍賴的小孩,眼淚和鼻涕糊在一起,“娘!救我!宋大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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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秋冷笑一聲,抬手朝著他的胸口抓來——她的指尖泛著紅光,像無數根細小的針,朝著他的心髒位置刺來。霍恒能感覺到,自己的魂又開始被拉扯,比之前更強烈,像是要被硬生生從身體裏拽出來,疼得他尖叫出聲。
就在這時,後院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池塘的方向,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緊接著是庚娘淒厲的哭聲,帶著絕望的嘶吼:“素秋!你把我的頭骨還給我!”
素秋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猙獰:“該死的庚娘!”她站起身,對著周圍的紙人喊道,“把他看好了!我去收拾了那個賤人!”
紙人們圍得更緊了,有的紙人甚至蹲下身,紙臉湊到霍恒麵前,朱砂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紙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在嘲笑他的無助。素秋轉身跑出東廂房,朝著後院跑去,紙劍劃過門框,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跡。
霍恒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他看著圍在身邊的紙人,看著它們手裏沾著水跡的武器,突然想起庚娘剛才說的“頭骨”——之前在西廂房牆壁上看到的“庚娘水葬處”,難道她的頭骨埋在池塘裏?素秋是在找她的頭骨?
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恐懼壓了下去。他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去池塘找什麽頭骨了。他隻能縮在地上,看著紙人的紙臉,聽著院外傳來的打鬥聲、庚娘的哭聲、素秋的嘶吼聲,還有池塘裏不斷傳來的“咕嘟”聲,感覺自己快要被這恐怖的氛圍吞噬了。
突然,一個紙人舉起了手裏的紙斧頭,朝著霍恒的頭頂劈來——紙斧頭帶著寒氣,還沾著黑色的水跡,眼看就要劈到他的頭。霍恒嚇得閉上眼睛,雙手抱頭,等著疼痛降臨。
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他睜開眼,看到庚娘的魂擋在他麵前——她的身體變得更透明了,額頭的傷口更大了,黑色的水不停地往下滴,卻用身體擋住了紙斧頭。“快……去池塘……”庚娘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虛弱,“我的頭骨在池底……毀了它……素秋就沒力氣了……”
說完,庚娘的魂像是被什麽東西拉扯著,突然消失了。紙斧頭落在地上,“嘩啦”一聲碎成了紙片。圍在周圍的紙人愣了一下,然後又朝著霍恒圍過來,這次的動作更凶,紙手裏的武器都舉了起來。
霍恒連哭的力氣都沒了。他看著圍過來的紙人,看著它們發紅的紙眼,突然想起懷裏還有一塊清心玉——他顫抖著伸手,摸出懷裏的清心玉,玉墜依舊冰涼,卻在他的指尖下,微微泛出一點極淡的綠光,像垂死的螢火。
“玉……玉能救我嗎?”他對著清心玉小聲嘀咕,聲音裏滿是絕望,“娘說過,玉能辟邪……你救救我……”
可清心玉的綠光隻亮了一下,就熄滅了。紙人們已經圍到了他身邊,一個紙人伸出紙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個紙人舉起了紙刀,朝著他的手腕砍來——
霍恒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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