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的晨光，是被桃花濾過的暖。
    天剛亮透時，第一縷陽光就越過鬆枝的縫隙，斜斜地落在桑曉的院子裏，把石桌上的藥碗映得發亮。碗裏的藥還冒著熱氣，褐色的藥汁表麵浮著一層淡紅的光暈——是蓮香剛渡進去的狐妖靈力，帶著點草木的甜香，混著藥香漫在空氣裏，像給院子裹了層溫軟的紗。
    霍恒蹲在院角的桃花樹下，正踮著腳夠枝椏上的花苞。他的青布長衫袖口還沾著昨天編螞蚱剩下的草汁，發梢翹著幾根不服帖的碎發，是早上被露水打濕後沒理順的。“再高一點……就差一點……”他伸著胳膊，指尖離那朵最大的花苞隻有一指距離，腳底下的青石板有點滑，他晃了晃，差點摔個趔趄，還好身後的青娥及時扶住了他的腰。
    “小心點！”青娥的聲音裏帶著點無奈，伸手把他拉回來，指尖碰到他發燙的耳垂——這孩子，早上看到桃花苞就挪不動腳，非要摘一朵給桑曉“沾沾喜氣”，勸了半天都不聽。“剛長出來的花苞，摘了多可惜？等它開了，整個院子都是香的，不比一朵好看？”
    霍恒噘著嘴，還想爭辯，東廂房的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桑曉穿著件幹淨的青布長衫，是李氏昨晚連夜縫好的，領口的針腳細密得看不見。他的臉色已經恢複了紅潤，不再是之前的慘白，手裏端著個空藥碗，看到院子裏的兩人，笑著走過來：“霍公子，青娥姑娘，早啊。”
    “桑曉！你醒啦！”霍恒瞬間忘了摘花苞的事，跑過去圍著桑曉轉了兩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燙了！我的清心玉厲害吧？昨天把黑氣都吸光了！”
    桑曉笑著點頭，眼裏滿是感激：“多虧了霍公子，不然我這次怕是真的挺不過來了。還有蓮香姑娘和李氏姑娘，這幾天也辛苦你們了。”
    話音剛落，蓮香就端著一盤蒸糕從廚房走出來，紅裙在晨光裏泛著暖光，她把蒸糕放在石桌上：“桑曉，你剛好轉，別站太久，快坐下吃點東西。這是用後山的栗子做的，你以前說喜歡吃。”
    李氏也跟著出來，手裏拿著件薄外套，月白色的布裙泛著淡藍的微光，她把外套披在桑曉肩上：“早上風涼，別著涼了。你的書我幫你曬過了，放在石桌上，等會兒可以看看。”
    桑曉坐下，看著眼前的兩人——蓮香遞過蒸糕，李氏幫他整理外套，動作自然得像相處了多年的家人。他拿起一塊蒸糕，咬了一口，栗子的甜香在嘴裏散開，眼眶突然有點發熱：“你們……別再為我吵架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我不想看到你們受傷。”
    蓮香的手頓了頓，看向李氏，眼裏帶著點愧疚：“之前是我不好，總對你發脾氣，還質疑你的心意。”
    李氏也搖了搖頭，淡藍的微光變得柔和：“是我更不對，不該用陰氣傷害你，還好霍公子和青娥姑娘幫我淨化了戾氣，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彌補。”她深吸一口氣，對著蓮香彎了彎腰，“蓮香姐姐，以後我們就以姐妹相稱吧，一起照顧桑曉，再也不吵架了。”
    “姐姐？”蓮香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眼角的紅芒變得格外溫柔，“好！以後我就是你姐姐，我們一起照顧桑曉。”
    霍恒看著這一幕，突然拍了拍手：“太好了！這樣你們就不會打架了！不過……”他話鋒一轉，雙手抱在胸前，昂起頭，下巴微微抬起，眼睛盯著青娥，語氣裏滿是邀功的意味，“你們能和解，也有我的功勞！要不是我用清心玉淨化了李氏的黑氣，你們現在還在吵架呢！還有昨天，我還幫蓮香采了還魂草，你都沒誇我！”
    青娥看著他這副“求誇獎”的小模樣，無奈地歎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笑了。這孩子，每次做了點小事就急著要誇，像隻得了魚就等著主人摸頭的小貓。她故意板起臉，假裝沒聽懂：“哦？你做了什麽呀？我怎麽不記得了？昨天采草藥的時候，是誰總盯著路邊的甲蟲，差點摔進草溝裏？”
    “那、那是意外！”霍恒急了，跺了跺腳，雙手抱得更緊了，“我後來不是采到還魂草了嗎？而且淨化黑氣的時候，我用了好多清心玉的靈光，手都酸了！你看！”他伸出右手，掌心確實有點泛紅——那是昨天用力過度留下的痕跡，其實早就不疼了，現在拿出來，純粹是為了“賣慘”要誇獎。
    青娥看著他泛紅的掌心，心裏軟了，嘴上卻故意誇張地驚呼：“哎呀！真的紅了！我們霍恒真厲害！”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把他翹起來的碎發按下去，語氣裏滿是誇張的寵溺，“比青鸞山的雲仙長還厲害呢！雲仙長淨化黑氣都要半天，我們霍恒一會兒就搞定了，簡直是仙童裏最厲害的！”
    霍恒的眼睛瞬間亮了，下巴抬得更高了，卻還是假裝矜持：“也、也沒有那麽厲害啦……不過比雲仙長厲害一點點還是有的。”他偷偷瞄了眼蓮香和李氏，見她們也在笑，更得意了，“還有哦！剛才你們和解的時候，我還看到桃花苞要開了，肯定是因為我太厲害，桃花都想為我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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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對！”青娥順著他的話，誇張地附和，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我們霍恒最厲害了，連桃花都要為你開！等會兒桃花全開了，肯定是整個嶗山最漂亮的院子，都是因為我們霍恒的功勞！”她從口袋裏掏出顆野山楂，遞到他嘴邊，“獎勵你的！最甜的一顆，隻有厲害的小仙童才能吃到！”
    霍恒得意地張開嘴，咬過山楂，酸甜的汁水在嘴裏散開，心裏像灌了蜜一樣甜。他嚼著山楂，晃了晃腳，還不忘補充：“那當然！下次再遇到妖魔鬼怪，我肯定能一下子就打敗它們，到時候你還要誇我！”
    “一定誇！”青娥笑著點頭，眼裏滿是寵溺，“到時候我要告訴全滕州的人，我們霍恒是最厲害的小仙童，能斬妖除魔，還能讓狐鬼和解，比誰都厲害！”
    蓮香和桑曉看著兩人的互動，都忍不住笑了。李氏端起桌上的茶水，遞到霍恒麵前：“霍恒小公子，謝謝你幫我們和解，這杯茶敬你。你真的很厲害，比我見過的任何修行者都厲害。”
    “謝謝李氏妹妹！”霍恒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更得意了，對著青娥揚了揚下巴，像是在說“你看，別人也誇我了”。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院子，院角的桃花樹突然“簌簌”作響——原本緊閉的花苞，竟然在瞬間綻放了！粉色的花瓣層層展開，像少女展開的裙擺，花瓣上的露珠折射著陽光，泛著細碎的金光桃花盛開特效·動態具象）。一朵、兩朵、三朵……不過片刻，整棵桃樹就開滿了桃花，粉色的花海在晨光裏搖曳，香氣像潮水般漫開，飄出院子，飄向遠處的鬆樹林。
    “開花了！桃花真的開了！”霍恒興奮地跳起來，指著桃樹，對著青娥大喊，“你看！我就說桃花是為我開的！我厲害吧！快再誇誇我！”
    “厲害！太厲害了！”青娥誇張地鼓掌，眼裏滿是笑意，“我們霍恒就是桃花仙子轉世吧？一誇就開花，比仙術還靈！以後我們走到哪裏，就讓哪裏的花開，好不好？”
    “好！”霍恒用力點頭，跑到桃樹下，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裏，像珍藏著件寶貝，“我要把這片花瓣送給鬆鼠，讓它也知道我很厲害！”
    青娥看著他蹦蹦跳跳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卻還是跟著走過去，幫他拂掉肩上的花瓣：“小心點，別摔了。等會兒吃完蒸糕，我們就去後山找鬆鼠，讓它看看你的厲害。”
    桑曉和蓮香、李氏坐在石桌旁，看著眼前的一幕，眼裏滿是溫馨。桑曉喝著茶，看著滿院的桃花，笑著說：“沒想到我們這小小的院子，竟然能這麽熱鬧。以後有我們四個人，再也不會孤單了。”
    “嗯。”蓮香點頭，給桑曉夾了塊蒸糕，“以後我們一起種草藥，一起看書，一起照顧院子裏的桃花，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李氏也笑著說：“等我再修煉一段時間，就能像普通人一樣幫你們做飯、洗衣了，再也不用怕太陽曬了。”
    陽光越來越暖，透過桃花的縫隙，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滿地的碎金。霍恒在桃樹下追著飄落的花瓣跑，笑聲像銀鈴一樣清脆；青娥跟在他身後，偶爾幫他撿起掉落的花瓣，眼裏滿是溫柔；石桌旁的三人聊著天，茶水的清香混著桃花的甜香，漫在院子裏，像一首溫柔的歌。
    霍恒跑累了，回到青娥身邊，抱著她的胳膊，仰著頭問：“青娥，你說鬆鼠會喜歡我送的花瓣嗎？它會不會也誇我厲害？”
    “會的。”青娥揉了揉他的頭發，語氣依舊是誇張的寵溺，“鬆鼠肯定會說，霍恒小公子最厲害了，送的花瓣比鬆果還好吃！到時候它還會跟其他小動物說，讓大家都來誇你！”
    “太好了！”霍恒開心地笑起來，臉頰紅紅的，像熟透的山楂。他抬頭看向滿院的桃花，又看了看身邊的青娥，心裏覺得，嶗山的日子，比滕州城裏好玩多了——有桃花，有鬆鼠，有青娥的誇獎，還有一群好朋友，這樣的日子，他想過一輩子。
    青娥看著他開心的樣子，心裏也暖暖的。她知道，這孩子的“虛榮”不過是想得到認可，像所有渴望被誇的小孩一樣，簡單又純粹。她伸手牽住他的手，輕聲說：“走，我們去吃蒸糕，吃完去找鬆鼠。等下次，我們還來嶗山，看桃花再為你開一次。”
    “好！”霍恒用力點頭，跟著青娥走向石桌，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
    滿院的桃花還在綻放，花瓣隨風飄落，落在每個人的肩上、發梢上，像一場溫柔的雨。嶗山的山風吹過，帶著桃花的香氣，帶著幾人的笑聲，飄向遠處的山穀，飄向更遙遠的天際，像在宣告著這場恩怨的化解，也像在祝福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溫馨與安寧。而霍恒的小小心願——得到更多的誇獎，也在這滿院的桃花與溫柔的寵溺裏，得到了最圓滿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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