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丹尊の詐屍小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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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嗡嗡的議論聲浪裏,陸明遠那張向來掛著溫和笑意的臉,此刻活像剛從醬菜缸裏撈出來,青裏透著紫,紫裏泛著黑。他手裏死死攥著那方被宗主夫人一句“陸執事竟暗戀我?”點炸了全場的“鴛鴦手帕”,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仿佛要把那輕飄飄的布料連同上麵繡著的、隻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妖族密紋一起碾碎。
“誤會!天大的誤會!”陸明遠嗓子眼發緊,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在刮石頭,“這、這定是哪個促狹弟子的惡作劇!夫人明鑒!明鑒啊!”他一邊語無倫次地辯解,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撕扯那方惹禍的手帕,試圖銷毀那該死的證據。
嗤啦!
脆弱的絲綢哪經得起他心慌意亂下的蠻力,瞬間裂成幾片。他下意識地想把碎布塞進袖中,可剛撕開的碎片還帶著點藕斷絲連,這一塞沒塞利索,幾片碎布飄飄悠悠,打著旋兒往下掉。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蹲在楚清歌腳邊假裝自己是塊石頭的穿山甲阿甲,小眼睛猛地一亮。它那覆蓋著細密鱗片的尾巴閃電般一掃,快得隻留下一道土黃色的殘影。地上那幾片繡著詭異紋路的碎布,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嗝。”阿甲滿足地打了個小小的飽嗝,短爪子還意猶未盡地拍了拍自己圓鼓鼓的肚皮,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陸明遠:“……”
他盯著阿甲那副“味道不錯,嘎嘣脆”的悠閑模樣,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眼前陣陣發黑。他感覺四周投來的目光不再是好奇和八卦,簡直像是一根根燒紅的針,密密麻麻紮在他背上。宗主夫人那意味深長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看得他頭皮發麻,腳底發飄。
“好…好個楚師妹!”陸明遠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擠出這幾個字,眼神刀子似的刮向人群後那個縮著脖子、抱著鳥、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身影,“這份‘厚禮’,師兄我…記下了!”最後一個字,帶著一股子滲人的寒氣。
楚清歌把臉埋在小朱雀蓬鬆溫暖的頸毛裏,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要多無辜有多無辜,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哼:“陸師兄…你說什麽呀?我、我繡工不好…讓大家見笑了……” 懷裏的小朱朱配合地蹭了蹭她的臉頰,發出細細軟軟的“啾”聲,一人一鳥,弱小,可憐,又無助。
沈墨就站在不遠處的回廊陰影下,像個遊離於這場鬧劇之外的旁觀者。他玄色的衣袍幾乎與廊柱的陰影融為一體,隻餘下腰間那柄古樸長劍的劍柄在昏暗光線下泛著一點冷硬的金屬光澤。他靜靜地看著人群中央狼狽不堪、幾乎要原地爆炸的陸明遠,目光又緩緩移到那個抱著鳥、仿佛受盡了天大委屈的楚清歌身上。
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極其無奈地向上扯動了一下,細微到幾乎難以察覺。隨即,那點微瀾迅速被抿緊的薄唇壓平,恢複成慣常的冷峻。但那深潭般的眼底,分明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認命的了然——楚清歌……你果然……很會搞事。
趁著陸明遠被幾個試圖打圓場的長老圍住,人群的注意力也被分散的空檔,楚清歌抱著小朱雀,腳底抹油,溜得飛快。阿甲也扭動著圓滾滾的身子,哧溜一下鑽進旁邊的花圃泥地裏,瞬間沒了蹤影。沈墨的目光無聲地追隨著那個逃竄的背影,腳下微動,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痕,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楚清歌七拐八繞,專挑僻靜的小路,一路小跑衝回自己那個位於藥園邊緣、比雜物間好不了多少的破落小屋。反手“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後背重重抵在門板上,這才長長地、長長地籲出一口濁氣。
“呼……嚇死我了!差點以為陸師兄要當場拔劍砍人了!”她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剛才陸明遠那眼神,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懷裏的赤羽早就掙紮著跳到了地上。這隻因為誤食妖族毒血而通體羽毛變得漆黑、仿佛披著暗夜流光的小神鳳,此刻正歪著小腦袋,用那雙琉璃般剔透的紅眼睛,用一種極其擬人化的、混合著鄙夷和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楚清歌。
“哼,膽小如鼠。”赤羽用稚嫩卻異常高傲的嗓音開了腔,小翅膀矜持地攏了攏自己烏黑油亮的羽毛,“區區一個披著人皮的蟲子,有何可懼?本座若在全盛之時,一口真火便叫他灰飛煙滅。”它昂著小腦袋,努力維持著神獸的威嚴,可惜配上那圓滾滾的身子和漆黑的新造型,隻顯得格外……反差萌。
楚清歌還沒來得及回嘴,一股突如其來的灼痛猛地從眉心炸開!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摁在了皮肉上。
“嘶——!”她痛得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捂住額頭,身體晃了晃,差點沒站穩。那灼痛感來得凶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她眉心之下劇烈地搏動、燃燒,要把她的腦殼都燒穿一個洞。
“喂!你怎麽了?”赤羽察覺到她的異樣,聲音裏的傲嬌瞬間褪去,帶上了幾分警惕,撲扇著小翅膀飛到她肩頭,黑豆般的眼睛緊緊盯著她捂住的眉心,“你的眉毛…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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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清歌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攪得眼前發黑、耳中嗡鳴之際,一個蒼老、沙啞,帶著無盡歲月沉澱下來的腐朽氣息,卻又透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的聲音,毫無征兆地、清晰地在她腦海深處轟然響起,如同洪鍾大呂:
“小丫頭……”
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震得楚清歌神魂都在發顫。劇痛似乎因為這聲音的出現而詭異地減弱了一絲。
“根骨尚可,靈性…馬馬虎虎。能在如此汙濁之地,尚存一絲向道之心……也算難得。”
那聲音像是在評點一件貨物,慢悠悠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感。楚清歌捂著劇痛未消的額頭,疼得齜牙咧嘴,心裏瘋狂吐槽:誰家評點貨物還帶用烙鐵戳腦門的?這售後服務差評!
那蒼老的聲音對她的腹誹渾然不覺,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語氣裏帶著一種仿佛施舍般的誘惑:
“老夫觀你於丹道一途,似有幾分歪打正著的微末天賦……今日,算你撞了大運!可願承老夫衣缽,習這曠古爍今的無上丹道秘法——”
聲音刻意頓住,營造出一種神秘而莊重的氛圍。
“——《九轉青靈訣》?”
《九轉青靈訣》?聽起來倒是挺唬人。楚清歌疼得眼淚汪汪,腦子裏卻飛快地盤算著。這老鬼聲音從她腦仁裏冒出來,肯定不是啥正經路子。不是奪舍的預備役,就是傳銷頭子搞詐騙!想空手套白狼?沒門兒!
那劇痛還在突突地跳,像有個小錘子在腦子裏敲。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壓下那股子眩暈感,索性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也不管髒不髒了。心裏那股被劇痛和這莫名其妙“傳銷”激起的邪火蹭蹭往上冒。
她抬手,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額頭上疼出來的冷汗,順帶也抹了抹可能蹭上的灰。然後,就在自己那還在隱隱發燙、一跳一跳的眉心胎記旁邊,伸出了右手。白皙的手掌攤開,指尖還因為剛才的疼痛微微顫抖著。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還帶著點痛出來的虛弱,但語氣卻斬釘截鐵,透著一股子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市井精明:
“哦,《九轉青靈訣》是吧?聽著挺厲害。” 她頓了頓,攤開的手掌又往前送了送,指尖幾乎要戳到自己的腦門,對著那存在於她意識裏的“老爺爺”攤位,斬釘截鐵地喊出了那句醞釀好的“砍價”宣言:
“——先v我50靈石驗驗資質。誰知道你是不是騙子?萬一是三無產品,練得我走火入魔找誰哭去?概不賒賬,支持靈玉支付,當場驗貨!”
擲地有聲,理直氣壯。
識海深處,那一片因丹尊殘魂顯化而微微波動的混沌空間,驟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絕對的、真空般的死寂。
仿佛連時間本身都被凍結了。
前一秒還帶著點施舍、幾分居高臨下誘惑意味的精神波動,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扼住,戛然而止。那股彌漫在楚清歌識海中的古老威壓,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猛地一滯,隨即劇烈地、失控地翻滾、震蕩起來!
“嗡——!”
一股無形的、狂暴至極的力量以楚清歌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這力量並非實質的攻擊,更像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純粹由極端情緒引發的精神風暴!
轟!嘩啦!
楚清歌頭頂上方,那本就年久失修、勉強支撐的茅草屋頂,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然後狂暴地撕扯開來!大片的茅草混合著腐朽的木梁碎片,如同暴雨般轟然砸落!
緊接著,屋子側麵那堵用泥巴和碎石勉強糊起來的土牆,再也承受不住這股源自靈魂層麵的劇烈衝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條條猙獰的裂縫如同蛛網般瞬間爬滿牆麵,然後“轟隆”一聲巨響,整麵牆向內爆裂、坍塌!煙塵混合著嗆人的土腥味,如同沙塵暴般席卷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一時間,草屑、塵土、碎石塊四處飛濺,小小的屋子仿佛遭遇了隕石撞擊,瞬間變成了露天廢墟現場。
“咳咳咳!呸呸呸!”楚清歌被這突如其來的“拆遷”搞得灰頭土臉,一邊劇烈咳嗽,一邊手忙腳亂地揮開劈頭蓋臉砸下來的草屑泥土。她下意識地把還蹲在她肩頭、同樣被塵土嗆得直打噴嚏的赤羽護在懷裏。
“啾!啾啾啾!”小朱雀小朱朱原本躲在角落一個破筐後麵偷看,此刻被嚇得魂飛魄散,撲棱著小翅膀,帶著一溜兒煙塵,驚慌失措地尖叫著衝出了廢墟,眨眼就沒了影。
煙塵彌漫,遮蔽了視線。
小屋外不遠處,一叢茂密的、沾著夜露的靈棘灌木後。
沈墨如雕塑般靜靜佇立,玄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一路尾隨楚清歌至此,本想暗中觀察她與陸明遠衝突後的動向,以及那隻愈發詭異的黑羽幼鳥的情況。
他親眼看著她溜回小屋,然後……那間破屋子就在他眼前,毫無征兆地、極其暴力地塌了半邊!
煙塵滾滾,如同升騰的小型蘑菇雲。
沈墨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清晰地映照著那一片混亂的廢墟和漫天飛揚的塵土。饒是他道心堅定如寒潭深冰,此刻眼角的肌肉也控製不住地、極其細微地抽搐了一下。
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終於裂開了一道清晰的縫隙。
他看著那個在廢墟中央灰頭土臉、一邊咳嗽一邊試圖把懷裏漆黑小鳥護得更嚴實些的身影,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浮上心頭:
……果然,很會搞事。
而且,這搞事的破壞力……似乎又升級了?
煙塵稍稍散去一些,露出楚清歌狼狽的身影。她懷裏那隻通體漆黑的小神鳳赤羽,終於從塵土中掙紮著探出小腦袋。它甩了甩沾滿灰塵的黑羽,琉璃般的紅眼睛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自家坍塌的“鳥窩”,然後目光定格在楚清歌那還在微微發紅、甚至殘留著一絲可疑藍光的眉心胎記上。
赤羽的小腦袋歪了歪,稚嫩而高傲的嗓音帶著十二分的不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在這片劫後餘生的廢墟裏,清晰地響起:
“喂,笨女人!”它用小翅膀尖嫌棄地指了指楚清歌的腦門,“你這眉毛……是被剛才那陣妖風點了天燈?還是說……” 它頓了頓,語氣帶上點探究,“……這是什麽本座沒見過的、最新款的火焰眉貼?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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