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陸明遠的“磨刀”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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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裏的空氣,凝固得比外麵冰封的山岩還要結實。
沈墨站在門口,風雪卷起他墨色衣袍的下擺,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可這寒意,遠不及他此刻眼神的萬分之一冰冷。他那張向來如同精雕玉琢、完美無瑕的冰山臉,此刻清晰地呈現出一種名為“世界觀重塑中”的空白裂痕。深邃的眼眸裏,倒映著石案上那隻破陶碗,碗裏幾顆黑乎乎的丹藥正在一層極其可疑、異常“狗腿”的淡紅色光芒包裹下,進行著某種肉眼可見的“美容修複工程”,其中一顆表麵那道淡金色的丹紋,簡直是在啪啪打他這位陣法布設者的臉!
紅光溫暖,躍動,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殷勤”意味,與整個洞府裏殘留的辣醬味、焦糊味、還有穿山甲的土腥味格格不入,卻又詭異得和諧。
楚清歌僵在原地,背上的冷汗剛被洞府的暖意烘幹,此刻又“唰”地一下冒了出來。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蹦迪的咚咚聲,幾乎要蓋過角落裏阿甲那粗重的、帶著回味的喘息。她眼角的餘光瞥見橫梁上的赤羽,那禿毛雞的黑豆眼裏也難得地流露出一絲…純粹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味?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無數倍。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難熬。
終於,沈墨那薄薄的、形狀優美的嘴唇,極其艱難地、微微動了一下。仿佛生了鏽的機括在強行啟動,發出一個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石頭的聲音:
“解…釋。”
兩個字,重若千鈞,砸在寂靜的空氣裏,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他那雙如同寒潭深淵般的眸子,終於從石案上那荒謬絕倫的一幕,緩緩移開,精準地、帶著千鈞重壓,釘在了楚清歌那張寫滿了“我是無辜的”、“我也不知道”、“這關我什麽事”的臉上。
楚清歌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她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幹笑,嘴角抽搐著,大腦在求生欲的驅使下瘋狂運轉,試圖編造一個不那麽離譜、又能讓這位煞星師兄勉強接受的借口。她抬起手,顫巍巍地指向角落裏那塊還在散發著“我很乖我很聽話”氣息的防魔陣陣盤,聲音因為緊張而帶著點變調的尖利:
“師…師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真的!我發誓!”她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真誠無比,“是…是陣法先動的手!對!就是它!它…它自己突然就活了!跟抽風似的!咻一下就撲過來抱住我的丹藥!我攔都攔不住啊!你看它現在還在那兒發光呢!它…它肯定是中邪了!要不就是師兄你布陣的時候…呃…靈力輸入太猛,給它灌過頭了?對!一定是這樣!陣法喝高了!耍酒瘋呢!”
她語速飛快,顛三倒四,把責任一股腦兒地往那“叛變”的陣法和“靈力輸入過猛”的沈墨身上推。為了增加說服力,她還用力地點著頭,眼神無比“懇切”地看向沈墨,仿佛在說:你看,這鍋真不是我的,是它自己非要貼上來!
就在楚清歌“慷慨陳詞”的瞬間,仿佛是為了印證她那句“陣法抽風”的指控,又或者純粹是被她這通甩鍋發言給“羞”到了——
籠罩在破陶碗上的那層溫暖諂媚的紅光,猛地一滯!
緊接著,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咻”地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縮回了角落的陣盤之中!那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淡淡的紅色殘影,仿佛剛才那“狗腿煉丹”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陣盤上複雜的紋路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複了之前那種規律、死板、公事公辦的微弱閃爍,一副“我是正經防禦陣法,剛才什麽都沒幹,你們別瞎說”的乖寶寶模樣。
而被紅光“遺棄”的那幾顆丹藥,失去了外力加持,“啪嗒”幾聲輕響,毫無生氣地掉回了破陶碗的底部。其中那顆剛剛浮現出淡金色紋路的丹藥,表麵的金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瞬間黯淡、模糊,最終徹底消失不見,重新變回了一顆平平無奇、甚至有點醜陋的焦黑煤球。那股奇異的混合清香也消散無蹤,隻剩下頑固的焦糊辛辣味頑強地彌漫在空氣裏。
洞府內,陷入了一片更加死寂、更加詭異的沉默。
沈墨:“……”
他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簡單的“裂開”來形容了。那是一種混合了極度荒謬、一絲茫然、以及被強行喂了一口隔夜餿飯般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看著那縮回去裝死的陣盤,看著碗裏瞬間打回原形的廢丹,再看看眼前這個一臉“你看吧我就說是陣法的問題”的楚清歌,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種名為“詞窮”的無力感。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意味不明的、極其壓抑的氣音。他那隻按在腰間劍柄上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著青白色,微微顫抖著,仿佛在極力克製著拔劍把那塊“成精”的陣盤劈成兩半的衝動。
楚清歌也被這陣法的“秒慫”操作給整不會了,臉上的幹笑僵在那裏,像個拙劣的麵具。她心裏瘋狂吐槽:大哥!你倒是堅持一下啊!剛還那麽殷勤,現在裝什麽死!這下好了,更說不清了!師兄的眼神好像能把我凍成冰雕再敲碎了喂阿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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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尷尬、緊張、荒謬到極點的氣氛幾乎要把洞府撐爆的時候——
洞府厚重的石門縫隙裏,伴隨著呼嘯的風雪聲,極其突兀地、鑽進來一絲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刺耳的聲音。
“滋啦…滋啦…滋啦…”
那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一種令人極其不舒服的摩擦感,像是某種極其堅硬粗糙的東西,在反複地、用力地刮擦著另一塊同樣堅硬的東西。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鑽進耳朵裏,讓人不由自主地牙根發酸,後槽牙都想跟著一起打顫。
楚清歌正處在極度緊張的狀態,感官異常敏銳,這突如其來的噪音讓她渾身一個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豎起了耳朵,暫時把眼前沈墨那凍死人的目光拋在了腦後。
“嗯?”她疑惑地側過頭,仔細傾聽著那從風雪中頑強擠進來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什麽動靜?”她下意識地問了出來,像是在問沈墨,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更像是在努力打破眼前這令人窒息的僵局,“聽著…好難受啊,像是指甲刮石頭板兒?”
沈墨的眉頭,在楚清歌出聲的同時,也緊緊地鎖了起來。他臉上那混合著荒謬與茫然的複雜表情迅速褪去,重新被一種冷峻的專注所取代。他微微側首,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石門,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聲音…確實古怪。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風雪中,顯得格外突兀和…刻意?
他凝神細聽了片刻,那“滋啦…滋啦…”的聲音單調而執著,帶著一種冰冷的、機械的韻律感。他薄唇微動,吐出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磨刀。”
同一片慘淡的月光下,穿過風雪籠罩的弟子聚居區,在距離楚清歌那雞飛狗跳的洞府頗有一段距離、更為偏僻幽靜的一角。
陸明遠的洞府,門窗緊閉。
厚重的石門和施加了隔音禁製的窗戶,將呼嘯的風雪和刺骨的寒意牢牢擋在外麵。洞府內點著幾盞昏黃的油燈,光線搖曳不定,將室內陳設的影子拉扯得扭曲變形,如同蟄伏的鬼魅。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鐵鏽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甜腥氣的味道,極其刺鼻。洞府中央,陸明遠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坐修煉,也沒有處理宗門庶務。
他正背對著門口,佝僂著腰,坐在一張結實厚重的石凳上。石凳前,放著一塊半人高的、表麵坑窪不平的黝黑磨刀石。磨刀石旁邊,散落著幾塊大小不一、形狀不規則的暗紅色礦石。那些礦石在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凝固血液般的暗沉色澤,表麵粗糙,布滿了天然的棱角和裂痕,隱隱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邪異氣息。
陸明遠身上那件象征外門執事身份的、洗得有些發白的青灰色布袍,袖口高高挽起,露出兩條並不算粗壯、卻布滿結實肌肉線條的手臂。他雙手正緊緊握著一塊巴掌大小、邊緣極其鋒利的暗紅色礦石碎片!
他全身的肌肉緊繃著,手臂上青筋如同虯結的樹根般道道賁起,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他正以一種近乎瘋狂的專注和力度,將手中那塊暗紅的礦石碎片,狠狠地、反複地,在麵前那塊黝黑粗糙的磨刀石上,用力地刮擦、研磨!
“滋啦——!!!”
刺耳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噪音,正是來源於此!每一次用力的刮擦,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銳響,在密閉的空間裏反複回蕩、疊加,形成一種足以逼瘋人的聲浪!堅硬的礦石碎片與更堅硬的磨刀石劇烈摩擦,每一次刮擦,都有大量細碎的、閃爍著妖異暗紅色澤的粉末,如同被碾碎的、帶著詛咒的血肉般,簌簌落下!
那些粉末落在磨刀石下方的石地上,已經積攢了薄薄的一小層,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下,閃爍著一種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紅光澤。空氣裏那股濃烈的鐵鏽甜腥味,源頭正是這些不斷飄散、堆積的暗紅色粉塵。
陸明遠似乎完全沉浸在這單調而劇烈的勞作中。他低垂著頭,平日裏總是掛著溫和、甚至有些懦弱笑容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近乎冷酷的麻木。汗水順著他緊繃的額角滑落,滴在磨刀石上,瞬間被礦石粉末吸收,隻留下一個深色的印記。他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眼神空洞地聚焦在手中不斷刮擦的礦石上,仿佛那是什麽絕世珍寶,又或者是什麽不共戴天的仇敵。
“滋啦…滋啦…滋啦…”
單調、刺耳、冰冷的研磨聲,如同某種邪惡的禱言,持續不斷地從這間緊閉的洞府裏傳出,穿透了並不那麽完美的隔音禁製,頑強地融入呼嘯的風雪聲裏,飄向遠處。
洞府唯一的透氣小窗,開在靠近屋頂的高處。一束慘淡的月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恰好從狹窄的窗口斜斜地投射進來。
這束月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片積攢著新鮮暗紅色粉末的石地上。
月光下,那些細微的、閃爍著妖異光澤的紅色顆粒,仿佛被賦予了某種邪惡的生命力。它們不再是死寂的粉塵,而是如同無數微小的、凝固的血珠,在冰冷的月華裏,無聲地、粘稠地滾動著,散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來自深淵最底層的汙穢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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