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防魔陣的“染色”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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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清歌嚼著最後那點香辣酥脆的烤蟲,哢嚓哢嚓的聲響,在死寂一片的藥圃裏被無限放大,顯得格外突兀又帶著點沒心沒肺的囂張。
    空氣仿佛凝固了。
    沈墨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沉沉地落在自己本命劍的劍柄末端。那裏,原本垂落著飄逸玄色流蘇的地方,如今隻剩下光禿禿一小截精致的金屬杆,以及杆頭上粘著的那一小團焦黑、卷曲、還頑強地冒著最後一絲青煙的…不明疙瘩。一股混合著焦糊蛋白質和冰蠶絲特有清香的古怪味道,幽幽地飄散在晚風裏。
    他沒什麽表情。那張清俊出塵的臉上,線條依舊冷硬得像玉雕,隻是抱著劍鞘的手指,指關節微微泛白,透露出那麽一絲絲極力壓抑的…無言。這種無言,比暴怒更讓小動物們心頭發毛。
    縮在楚清歌腳邊草叢裏、把自己努力團成個小紅毛球的小朱朱,感受到那無聲的壓力,絨毛都炸得更開了,小身板篩糠似的抖,綠豆眼緊閉,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消失術。
    四仰八叉躺在旁邊草地上的赤羽,偷偷掀開一隻眼皮瞄了瞄沈墨,又飛快地閉上,小爪子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帶著點心虛後怕的“咕嚕”。嗯,裝死裝得更標準了。
    遠處,趴在地上、一身狼藉的林青羽,似乎也被沈墨那低氣壓凍得回了點神。她眼底翻騰的瘋狂猩紅褪去一絲,隻剩下怨毒和一種被徹底羞辱後的麻木灰敗。她掙紮著,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沾滿黑灰和淚痕的臉上,那雙眼睛死死盯著楚清歌,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巨大的挫敗感和身體裏那股因丹藥反噬而翻江倒海的灼痛,讓她連怨恨的力氣都暫時耗盡了。
    “咳,”楚清歌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烤蟲,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又無辜,目光落在沈墨那把劍的光禿禿流蘇杆上,“那個…沈師兄,你這流蘇的新造型…嗯,挺別致哈?看著就…挺涼快的?是不是最近宗門裏流行這種…簡約風?”
    沈墨終於動了。他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根本沒聽見楚清歌這拙劣的“安慰”。隻是抱著劍鞘的右手,食指指尖極其輕微地一彈。一道微不可察、卻凝練如絲的銀色靈力瞬間拂過劍柄末端。
    “簌簌…”
    那團頑強粘附著的焦黑疙瘩,如同被風吹散的劣質煤灰,簌簌掉落,在傍晚微涼的風裏打著旋兒,最終化為一小撮不起眼的黑灰,飄散無蹤。
    劍柄末端,徹底光禿禿了。隻剩下那截孤零零、閃著冷硬金屬光澤的流蘇杆,在夕陽餘暉下,反射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寒光。
    “無妨。”沈墨薄唇微啟,吐出兩個字。聲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聽不出絲毫波瀾,卻讓地上的小朱朱抖得更厲害了,連裝死的赤羽都悄悄把腦袋往草裏埋得更深了些。
    沈墨沒再看任何人,也沒理會遠處還趴著的林青羽。他抱著他那把如今“發型”略顯寒磣的本命劍,轉身,玄色衣袍在晚風中劃過一道冷冽的弧度,徑直朝著自己洞府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步履沉穩,仿佛剛才被鳥噴火燒了劍穗的不是他。
    楚清歌摸了摸鼻子,看著沈墨消失在通往隔壁山頭的石徑拐角,又低頭看了看腳邊兩個慫成一團的毛球,再瞥了眼遠處那個掙紮著想爬起來的林青羽,以及周圍幾個麵麵相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弟子,聳了聳肩。
    嗯,收工。
    夜色如墨,悄然浸染了玄天宗連綿的山巒。白日裏藥圃的喧囂與鬧劇,被沉沉的寂靜取代,隻餘下蟲鳴唧唧。
    沈墨的洞府位於山陰處,清冷月光艱難地透過稀疏的竹影灑落,在青石台階上投下斑駁的光點。洞府外,是他親手布下的防魔陣結界,平日裏流轉著清冷的銀輝,如同無形的屏障,隔絕內外,也鎮壓著他體內蠢蠢欲動的天煞魔氣與心魔。
    沈墨踏上最後一級台階,腳步沉穩。然而,就在他身形即將穿過那道無形的結界屏障時——
    一股極其細微、卻帶著某種熟悉“風味”的靈力波動,如同調皮的小爪子,親昵地、試探性地蹭了蹭他玄色衣袍的下擺!
    沈墨的腳步,瞬間頓住。
    他微微側頭,清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掃向靈力波動的源頭——那正是他布設的防魔結界本身!
    不對勁。
    平日裏,這結界如同沉默而忠誠的衛士,靈力流轉平穩而內斂,帶著他浩然劍道特有的清正氣息。但此刻…這股波動裏,除了熟悉的清正,還混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卻不容忽視的…麻辣火鍋的辛香?甚至,還有一點點…像是被烤蟲辣椒粉熏染過的煙火氣?
    沈墨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他不再停留,一步踏入結界之內。洞府內沒有點燈,僅靠幾顆嵌在石壁上的月光石提供著朦朧的清輝。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如同最精準的尺規,掃向他習慣放置鎮壓心魔之物的角落——那塊平坦的、帶著天然寒氣的玄冰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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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了!
    原本應該靜靜躺在冰台上、散發著幽幽寒氣、輔助他壓製心魔的三塊上品“北冥寒玉”,此刻蹤影全無!
    冰台上,隻殘留著幾撮細碎的、閃爍著微弱冰藍色熒光的粉末。像是某種堅硬之物被…徹底嚼碎、消化後留下的殘渣。空氣裏,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屬於寒玉的清冽氣息,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消化”過後的、略顯沉悶的靈力餘韻。
    沈墨的目光沉了下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緩緩移開視線,投向洞府四周的石壁和地麵。那裏,一道道由他親手刻畫、原本應該流淌著純淨銀色光輝的陣紋,此刻正散發著一種…暖融融的、極其活潑的…紅光?!
    那紅光並非靜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繁複的陣紋線條中緩緩流淌、脈動。光芒的核心,就在洞府正中央的地麵陣眼處。那裏,原本應該是一顆穩定的、鴿子蛋大小的銀色光核。可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顆足有拳頭大小、正在極其歡快、極其有節奏地——蹦!躂!著!的紅彤彤的光球!
    噗通!噗通!噗通!
    那紅光球像個吃飽喝足、心滿意足的小心髒,每一次蹦躂,都帶起周圍陣紋紅光明滅閃爍,如同呼吸。每一次落下,都逸散出一圈極其微弱的、帶著暖意和…一絲絲慵懶滿足感的靈力漣漪。那紅光溫暖而富有生機,甚至有點…可愛?但在這本該清冷肅殺的防魔陣核心區域,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詭異!
    整個洞府的氛圍,因為這顆活潑蹦躂的“紅心”,變得莫名…溫馨?甚至有點…喜慶?
    沈墨:“……”
    他站在原地,玄衣如墨,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寒鬆。清俊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微微眯了起來,如同在審視一件從未在劍譜上出現過的、古怪至極的兵器。他靜靜地看著那顆蹦躂得正歡的紅色光核,看著它每一次躍起時帶起的暖融融的光暈,看著它落下時陣紋隨之蕩漾開的慵懶漣漪。
    洞府內一片寂靜,隻有那“噗通、噗通”的心跳般的聲音,和月光石清冷的光輝。
    時間仿佛過去了一瞬,又仿佛過去了很久。
    沈墨終於動了。他極其緩慢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指尖,一點凝練如星芒的銀色劍氣悄然吞吐,銳利無比,足以瞬間洞穿金石。目標,直指那顆蹦躂得忘乎所以的紅色核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縷凜冽的劍氣鋒芒,那顆歡快的“紅心”猛地一僵!蹦躂的動作瞬間卡在半空!
    它像一個做壞事被當場抓包的孩子,光球表麵劇烈地閃爍了幾下,那溫暖活潑的紅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收縮,仿佛在努力把自己藏起來。它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試圖縮回陣眼深處,重新變回一顆“正經”的、安靜的銀色光核。
    可惜,為時已晚。
    那縷銀色的劍氣,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帶著不容置疑的探查意誌,已然無聲無息地刺入了那團正在努力“裝死”的紅光核心之中!
    “嗡——!”
    紅光核心猛地一顫!仿佛被戳中了最敏感的地方!
    一股極其駁雜混亂的信息流,順著那縷劍氣,瞬間反饋回沈墨的識海!
    有楚清歌煉丹時逸散的、帶著霸道火木氣息和濃烈麻辣辛香的靈力碎片占比巨大,如同火鍋底料打翻在數據庫裏);
    有白日裏赤羽失控噴發、殘留的暴怒鳳凰真火餘燼帶著烤焦劍穗的糊味);
    有他自己為了鎮壓心魔、常年注入陣法的浩然劍氣如同清水中混入了辣椒油);
    甚至,還有一絲絲極其微弱、極其隱晦、如同狡猾泥鰍般試圖藏匿、卻帶著古老腐朽氣息和貪婪意念的…魂力波動!這波動陰冷粘稠,與周圍活潑火辣的“主旋律”格格不入,正是丹尊殘魂在楚清歌胎記內掙紮時,不可避免逸散出的絲絲縷縷!
    這些混亂的能量信息,此刻被那顆變得“活潑”的防魔陣核心,如同貪吃蛇般囫圇吞棗地吸了進去,強行揉捏在一起,染上了它那暖融融、蹦蹦跳跳的“個性”!
    沈墨的指尖,那縷劍氣微微一頓。
    他感受到了核心傳來的那種“消化不良”又帶著點“吃撐了很滿足”的混亂意念,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縷試圖隱藏的、屬於丹尊殘魂的陰冷氣息!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穿透了眼前這團蹦躂的紅光,投向了隔壁山頭、楚清歌洞府的方向。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銳利、如同出鞘寒芒的探究。
    那顆“紅心”似乎也感受到了沈墨識海中瞬間翻騰起的銳利劍意,嚇得徹底不敢蹦躂了,光芒縮到最小,可憐巴巴地停在陣眼中心,像顆瑟瑟發抖的紅豆。
    沈墨緩緩收回了指尖的劍氣。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玄衣融入朦朧的月光與詭異的紅光交織的光影裏。洞府內,隻剩下那顆“紅心”因為過度驚嚇而發出的、極其微弱、如同啜泣般的“滋…滋…”電流聲。
    活潑?嗬。
    沈墨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下壓了壓,勾勒出一個冰冷又帶著點…荒謬的弧度。
    這防魔陣,怕不是被隔壁那個整天煮火鍋、養噴火雞、還揣著個老鬼魂的丫頭,給徹底帶歪了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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