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沈墨的“心魔”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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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境裏的天色總是昏沉沉的,帶著一種陳年舊傷般的晦暗。四周那些嶙峋怪石投下的影子,仿佛都帶著重量,沉甸甸地壓在人心上。
    “……所以說,這地方以前是封印魔物的古戰場?”楚清歌蹲在地上,一邊用小樹枝撥弄著腳下暗紅色的土壤,一邊聽著季無憂唾沫橫飛地講述那些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傳說。她皺了皺鼻子,空氣裏似乎總縈繞著一股極淡的、鐵鏽混合著腐朽的味道。“怪不得感覺這麽不得勁,喘氣都費勁兒。”
    “何止是不得勁!”季無憂一拍大腿,表情誇張,“道友你是靈植師感覺敏銳,我告訴你,這地方的怨氣、煞氣,積攢了萬萬年!尋常修士待久了,道心不穩的,怕是要做上三天三夜的噩夢!”
    一直抱劍靠在旁邊岩石上的沈墨,聞言眼皮微微動了一下,沒有搭話。隻是那按在劍柄上的手,指節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些許。
    楚清歌瞥了他一眼,總覺得這位沈師兄從剛才查看完那些帶血的指痕後,周身的氣壓就更低了。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湊到沈墨身邊,遞過去一個水囊:“師兄,喝口水?你這臉繃得,比阿甲挖洞時撞上的花崗岩還硬。”
    沈墨微微側頭,避開了她過於靠近的視線,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不必。”
    “客氣啥?”楚清歌渾不在意,直接把水囊塞到他沒握劍的那隻手裏,“你這臉色白得,跟我上次煉丹失敗炸出來的爐灰一個色兒。是不是這鬼地方怨氣太重,讓你不舒服了?”
    她這話本是隨口調侃,帶著點接地氣的關心。沒想到沈墨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隨即猛地灌了一口水,動作快得有些倉促,幾滴清水順著他線條冷峻的下頜滑落。
    “無妨。”他放下水囊,語氣生硬,“我去前麵巡查,你們在此稍候,勿要亂走。”
    說完,也不等楚清歌回應,玄衣身影一閃,便已掠出數丈之外,迅速消失在嶙峋的石林陰影中,那速度快得像是身後有妖獸在追。
    “誒?沈師兄!”楚清歌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眨了眨眼,“跑這麽快幹嘛?我又不吃人。”
    旁邊的赤羽正用喙梳理著自己那身引以為傲的黑羽,聞言嗤笑一聲,用意念傳音,那傲嬌的小奶音在楚清歌腦海響起:“哼,我看他是心裏有鬼!說不定是偷偷找地方解決內急去了,凡人就是麻煩!”
    “吃你的靈果吧!”楚清歌沒好氣地彈了一下赤羽的腦袋,換來對方不滿的“啾”一聲抗議。
    她心裏卻泛起一絲嘀咕。沈墨這人雖然一向冷得像塊冰,但行事向來沉穩有度,剛才那離開的樣子,分明帶著點……落荒而逃的意味?而且,他握劍的手,骨節都泛白了。
    “這片埋葬了上古英靈的土地,絕不能讓那些所謂的‘噬道魔物’再次玷汙……”她腦海裏回蕩著剛才季無憂慷慨激昂的話語,又聯想到沈墨異常的反應,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難道……這裏的怨氣,對沈師兄的影響特別大?”
    她想起之前幾次,沈墨心魔似乎就有不穩的跡象。這古戰場積累萬年的負麵氣息,對於需要時刻壓製心魔的他來說,恐怕不亞於一場酷刑。所謂的“巡查”,隻怕是找個沒人的地方,獨自硬扛去了。
    想到這裏,楚清歌心裏那點調侃的心思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她看了看沈墨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裏被他塞回來的水囊,瓶口還殘留著他方才急促飲水時沾上的些許濕意。
    “真是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家夥……”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楚道友,你看這塊石頭,像不像個哭臉?”季無憂完全沒察覺這邊的暗流湧動,又興致勃勃地指著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開始他的“考古發現”。
    楚清歌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嗯嗯,像,哭得可傷心了。”
    她悄悄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個小玉瓶,裏麵是她之前煉製的“加料版”靜心丹,考慮到沈墨那詭異的、似乎對辣味有點反應的體質,她特意在裏麵摻了一丁點提神醒腦的……嗯,辣椒精華萃取液。本來是想找個機會再“坑”他一下,看他被辣到的冰塊臉會不會裂開,現在倒是覺得,或許真能派上用場?
    “阿甲。”她低聲喚道。
    正撅著屁股試圖把一塊亮晶晶的石頭挖出來當收藏的阿甲,聞言立刻抬起頭,小眼睛亮晶晶地看過來:“主人,有啥吩咐?挖寶還是打架?”
    楚清歌把玉瓶塞到它爪子裏,指了指沈墨離開的方向:“喏,給你個光榮的任務,把這個給沈師兄送過去。就說是……是我感謝他之前‘投資’的回禮,讓他務必收下,提神醒腦,效果拔群!”
    她特意在“效果拔群”上加重了語氣。
    阿甲雖然不太明白為啥送個藥還要偷偷摸摸,但主人吩咐了,它立刻挺起小胸脯:“保證完成任務!”說完,哧溜一下就鑽進了地底,朝著楚清歌指的方向掘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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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清歌看著阿甲消失的地麵,輕輕吐了口氣。她能做的似乎也隻有這些了。這片危機四伏的古戰場,隱藏的秘密遠比她想象的要多,而同伴身上似乎也背負著不為人知的沉重。她的秘境之旅,似乎從這一刻起,真的又多了一層不一樣的意義——不僅僅是尋寶探險,或許還要加上……關心一下某個口是心非、獨自硬撐的悶葫蘆隊友?
    “希望那家夥別硬撐出事才好……”她望著石林深處,默默想道。
    與此同時,石林深處一片相對隱蔽的空地。
    沈墨背靠著一塊巨大的、仿佛被利器劈開過的斷岩,單膝微屈,玄衣下擺沾染了塵土,但他毫不在意。他一隻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另一隻手仍死死握著本命長劍,劍尖抵著地麵,微微顫抖。
    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順著他清瘦的臉頰滑落,滴在暗紅色的土壤裏,瞬間消失不見。他緊閉著雙眼,濃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著,眉心擰成一個深刻的結。
    腦海裏,不再是往日心魔發作時純粹的殺戮與暴戾幻象,而是被這片古戰場殘留的怨念侵染、扭曲。
    他“看見”無數模糊的、染血的身影在眼前晃動,聽到兵器交擊的刺耳銳響、法術爆裂的轟鳴、還有臨死前不甘的怒吼與哀嚎……這些屬於萬年前逝者的殘響,與他自身天煞魔體滋生出的黑暗欲望交織在一起,如同無數隻冰冷粘膩的手,試圖將他拖入無盡的深淵。
    “……殺……毀滅……這才是你的本性……”心魔的低語帶著蠱惑,與戰場怨氣的尖嘯混合,衝擊著他的神識。
    “閉嘴!”沈墨在心中怒吼,竭力運轉浩然劍道的心法,試圖驅散這些雜念。一絲絲精純而凜然的劍氣自他體內溢出,在周身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將那無形的負麵能量稍稍隔絕。
    但這抵擋十分艱難。此地積怨太深,如同泥沼,而他體內的魔性仿佛找到了共鳴,躁動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他甚至可以感覺到,眼角那顆平日裏被他用靈力小心遮掩的淚痣,都在隱隱發燙,那是封印鬆動的跡象。
    絕對不能在這裏……絕對不能暴露……
    他咬緊牙關,下唇幾乎要被咬出血來,喉間抑製不住地發出一聲極輕的、壓抑到極致的悶哼。
    就在這時,他腳邊的土地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窸窣聲。
    沈墨猛地睜眼,眼中赤紅的光芒一閃而逝,幾乎是本能地,手中長劍驟然提起,淩厲的劍氣瞬間鎖定來源!
    “哇!別動手!自己人……啊不,自己獸!”一個灰撲撲的小腦袋從地裏鑽了出來,正是阿甲。它被那突如其來的劍氣嚇得一縮脖子,兩隻小爪子慌忙舉過頭頂,爪子裏還緊緊攥著那個小玉瓶。
    沈墨看清是它,緊繃的神經微微一鬆,提起的劍尖垂下幾分,但眼神依舊銳利而警惕,帶著未散盡的戾氣:“何事?”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
    阿甲被他那眼神嚇得又縮了縮,但還是牢記主人的任務,把小玉瓶往前遞了遞,磕磕巴巴地說:“主……主人讓我給你的!說是……是回禮!提神醒腦,效果……效果拔群!”它把楚清歌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
    沈墨的目光落在那個樸素的小玉瓶上,微微一怔。楚清歌?她……
    他沉默著,沒有立刻去接。
    阿甲舉得爪子都酸了,見他不動,有點著急:“主人說了,務必收下!你快拿著呀!這地方怪嚇人的,我得趕緊回去!”它可不想在這位煞氣騰騰的劍修旁邊多待。
    沈墨看著阿甲那副又怕又慫卻堅持完成任務的樣子,眼底深處的冰寒似乎融化了一瞬。他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那個還帶著阿甲爪子上泥土氣息的小玉瓶。
    瓶身微涼,握在手中,竟奇異地讓他翻騰的心緒平複了一絲。
    “她……還說了什麽?”他低聲問,聲音依舊沙啞。
    阿甲歪著頭想了想,搖搖腦袋:“沒了!就說讓你務必收下!我走啦!”說完,哧溜一下又鑽回地裏,跑得比來時還快,仿佛生怕沈墨反悔似的。
    空地上再次隻剩下沈墨一人。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玉瓶,指尖摩挲著光滑的瓶身。腦海中似乎能想象出楚清歌說“效果拔群”時,那帶著點小得意和小狡黠的表情。
    他拔開瓶塞,倒出一顆圓潤的丹藥。丹藥呈淡青色,散發著熟悉的草木清香,但……仔細一聞,那清香底下,似乎還隱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刺激性的辛辣氣味。
    沈墨:“……”
    他幾乎能肯定,這又是她那“獨特”的手筆。
    若是平時,他定然會懷疑這又是她的惡作劇。但此刻,感受著體內依舊蠢蠢欲動的心魔和周圍無孔不入的怨氣,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將那顆丹藥送入了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清涼溫和的藥力迅速流向四肢百骸,確實有寧心靜神之效。然而,就在他以為僅此而已時,一股熟悉的、微弱的灼熱感猛地從喉嚨躥起,直衝頭頂!
    “咳!”他忍不住偏頭低咳了一聲,眼眶瞬間被那辛辣感刺激得微微發紅。
    這感覺……果然!
    但奇怪的是,這突如其來的、微不足道的刺激,反而像一根針,猛地刺破了那層將他緊緊包裹的、由心魔和怨氣共同編織的窒息感。讓他從那沉淪的邊緣,短暫地掙脫了出來,意識為之一清。
    雖然那躁動的心魔並未就此平息,依舊在深處翻湧,但至少,那最危險的失控臨界點,似乎被往後推了一點點。
    沈墨抬手,用指腹輕輕擦過眼角,抹去那因嗆咳而溢出的生理性淚水,也順勢按了按那顆微微發熱的淚痣。他望向楚清歌他們所在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情緒複雜難辨。
    那個看似沒心沒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丫頭……
    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而這看似胡鬧的“加料”丹藥,究竟是歪打正著,還是……?
    他握緊了手中的玉瓶,將那殘留的一絲辛辣氣息,連同心底那一絲莫名的、微小的悸動,一同壓了下去。再次抬眼時,已恢複了慣常的冷峻,隻是那緊繃的唇角,似乎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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