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生機盎然的無盡林海，葉塵一路向北。周遭景致逐漸由蒼翠轉為枯黃，再由枯黃化為一片銀裝素裹。氣溫急劇下降，凜冽的寒風如同刮骨鋼刀，呼嘯著卷起漫天冰晶。天空是永恒不變的鉛灰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北冥冰原，到了。
    這是一片被永恒凍土覆蓋的死亡世界。放眼望去，盡是白茫茫的冰川和無垠的雪原，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唯有刺骨的寒意與呼嘯的風聲，訴說著此地的荒寂與嚴酷。靈氣也變得極其稀薄，且充滿了冰寒屬性，尋常修士在此，靈力運轉都會變得滯澀，更別提長時間停留。
    地圖所示，水靈珠便藏在這北冥冰原極深處，一處名為“萬丈海眼”的地方。據說那裏是上古時期一片浩瀚冰海的遺跡，海眼深處連通著地下玄冰水脈，極寒之中孕育著至純的水係本源。
    葉塵體表混沌之氣自然流轉，將那足以凍裂金鐵的寒意隔絕在外，甚至將部分冰寒靈氣轉化為精純能量吸收。他步履從容，踏在萬年不化的玄冰之上，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淺淡的、瞬間又被風雪掩去的印記，向著冰原深處進發。
    越往深處，環境越發惡劣。出現了能撕裂護體靈光的冰風暴，隱藏著吞噬生靈的冰縫裂穀，甚至有一些由極致寒意凝聚而成的、沒有實體卻擁有凍結神魂之能的冰煞精靈。但這些對於身負混沌之力的葉塵而言，都構不成威脅，反而成了他感悟冰係與水係法則的素材。
    “水，至柔至剛。可潤物無聲，亦可覆舟裂石。其固態為冰，森寒堅銳……”葉塵一邊前行，一邊體悟著此地蘊含的“水”之真意。與木靈珠的生發不同，也與金靈珠的鋒銳迥異，水靈珠所代表的，是變化，是包容，是柔韌，也是極致的寒冷與凝固。
    數日後，他抵達了地圖標注的區域。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如同碗狀凹陷的冰川盆地。盆地中心，並非實地，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直徑超過千丈的巨大幽藍旋渦！旋渦緩緩旋轉，散發出恐怖至極的吸力與寒意，連周圍的空間都似乎被凍結、扭曲。漩渦深處，隱約傳來隆隆的水聲，仿佛通往九幽。
    萬丈海眼！
    尚未靠近，葉塵便感覺到一股磅礴的水係威壓撲麵而來，其中更夾雜著一種古老而強大的生命氣息！這海眼之中，必有守護者！
    他懸浮於海眼邊緣，混沌神識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神識穿透層層冰寒水汽，下行數千丈，終於觸及了海眼底部。那裏並非黑暗，反而是一片散發著朦朧藍光的巨大地下冰湖。湖水粘稠如汞，蘊含著精純到極致的水係本源之力。而在冰湖中央，一塊巨大的玄冰之上，盤踞著一頭龐然大物！
    其身長近百丈，形似巨蟒，卻頭生獨角，腹生四爪，周身覆蓋著巴掌大小的幽藍色鱗片，每一片都仿佛由萬載玄冰雕琢而成，折射著冰冷的光澤。它閉著雙眼，似乎在沉睡，但周身散發出的威壓，赫然達到了元嬰後期巔峰，甚至隱隱帶著一絲……龍威？
    冰螭！而且是擁有真龍血脈、即將化蛟的古老冰螭！
    在它盤踞的玄冰正上方，一顆拳頭大小、通體蔚藍、內部仿佛有無數水波流轉蕩漾的寶珠，正靜靜懸浮著，與下方冰螭的氣息隱隱相連，正是水靈珠！
    似乎感應到了葉塵神識的探查，那冰螭緊閉的巨目猛然睜開！那是一雙毫無感情、如同萬載寒冰般的豎瞳！
    “吼——！”
    一聲低沉的咆哮自海眼深處傳來，並非通過空氣，而是直接震蕩神魂！整個萬丈海眼瞬間沸騰，粘稠的冰寒湖水衝天而起，化作無數條猙獰的冰龍，朝著上方的葉塵噬咬而來！同時，一股恐怖的冰封領域瞬間展開，將整個海眼上空籠罩，空間仿佛都被凍結！
    守護者被驚動了！
    葉塵眼神一凝，不敢怠慢。這頭冰螭的實力，遠超之前的劍魄和生命回廊的考驗，是真正站在此界頂端的生靈！
    他心念一動，混沌聖嬰懷抱的本命飛劍“混沌”發出一聲輕鳴，懸浮於頭頂，垂落下道道灰蒙蒙的混沌劍氣，將襲來的冰龍盡數絞碎、同化。同時，他周身混沌領域展開，與那冰封領域悍然碰撞！
    嗤嗤嗤——！
    兩種截然不同的領域之力相互侵蝕、消磨，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混沌領域包容萬物，不斷分解著極寒之力，而冰封領域則頑固地試圖凍結一切。一時間，竟相持不下。
    那冰螭見攻擊被阻，巨大的身軀猛地從玄冰上騰空而起，攪動下方冰湖，帶著滔天寒意與磅礴巨力，直接衝出了海眼，出現在葉塵麵前！它龐大的身軀遮天蔽日，冰冷的豎瞳死死鎖定葉塵，充滿了被冒犯的怒火。
    “人類……離開……否則……死！”一道冰冷僵硬的神念傳來。
    葉塵看著這頭強大的古老生靈，神色平靜：“吾為水靈珠而來，並無惡意。此珠關乎此界飛升之機，還請行個方便。”
    “飛升？”冰螭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與嘲弄，“此界……早已被遺棄……通道已斷……妄談飛升……水靈珠……乃吾鎮守之本源……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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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再多言，巨口一張，噴出一道凝練到極致、顏色近乎透明的玄冥寒流！這寒流所過之處，連空間都被凍結出細密的黑色裂紋，其威力，遠超之前冥骨長老的玄冥真水！
    葉塵不敢硬接，身形一晃，施展空間神通，瞬間橫移數百丈，避開寒流正麵。但那極致的寒意依舊讓他周身的混沌領域一陣晃動。
    “好厲害的寒氣！”葉塵心中凜然。這冰螭常年棲息於萬丈海眼，吸收水靈珠散逸的本源之力，其寒冰神通已近乎道則層麵。
    他心念急轉，硬拚絕非上策。這冰螭實力強橫，更占據地利，與其力敵，不如智取。
    他想到了剛剛領悟的，關於“水”之柔韌與變化的真意。
    眼看冰螭再次凝聚寒流，巨大的尾巴也如同冰晶山脈般橫掃而來，葉塵眼中精光一閃，不再以混沌劍氣硬撼，而是雙手虛抱，引動周身混沌靈力，化作一個巨大的、不斷旋轉的混沌旋渦。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他口中念誦著對水之道的感悟，那混沌旋渦的旋轉變得愈發玄妙，不再充滿攻擊性，而是帶著一種包容、引導、卸力的韻味。
    當玄冥寒流與冰螭巨尾再次攻來時，葉塵操控著混沌旋渦，不再試圖湮滅，而是如同引導洪流般，將其磅礴的力量巧妙地帶偏、分散、引入腳下無盡的冰川大地之中！
    轟！轟！
    寒流擊打在遠處的冰山上，將其瞬間化為齏粉。巨尾掃過，在大地上犁出深深的溝壑。但葉塵本人，卻在那混沌旋渦的保護下，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巋然不動！
    冰螭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它感覺自己的攻擊仿佛打在了空處，所有的力量都被對方以一種它無法理解的方式“化解”了。
    “混沌……包容……變化……”葉塵一邊維持著混沌旋渦，一邊將自身對水之道的理解，通過神念傳遞給冰螭，“水無常形，因器而變。至柔之中，亦蘊至剛。汝鎮守於此，吸收本源，可知水之真意，並非唯有冰封與毀滅？”
    他並非說教，而是以一種“道”的共鳴，去觸動冰螭那被極寒占據的心靈。
    冰螭的攻擊微微一滯。它生於斯，長於斯，與冰寒為伴，早已習慣了以絕對的力量和寒冷凍結一切。葉塵傳達的關於“水”之柔韌、變化、滋養的意念，對它而言，是一種陌生卻又隱隱覺得契合本源的觸動。
    葉塵見狀，繼續以神念演化水之萬象：春雨潤物，溪流潺潺，江河奔湧，大海無量……乃至水汽升騰為雲，降落為雨，凝結為冰，融化歸流的循環。
    “守護，並非隻有固守與排斥。飛升之路重開，亦是此界萬物超脫之機。水靈珠乃鑰匙之一，並非被取走便失去根源，而是將作為引子，開啟更廣闊的天地。屆時，水之法則貫通諸界，或許……亦是汝突破桎梏，化蛟為龍之契機？”
    葉塵的話語，如同涓涓細流，滲透進冰螭那冰封的心湖。
    冰螭巨大的身軀緩緩停止了攻擊，冰冷的豎瞳中，閃過一絲迷茫，繼而是一絲掙紮，最終，化為一種複雜的了然。它鎮守水靈珠無數歲月，借此修煉，早已與這顆寶珠氣息相連，也隱隱能感覺到此界法則的殘缺與束縛。葉塵的話，點醒了它。
    它低頭看了看下方冰湖中那顆蔚藍的寶珠，又看了看周身混沌氣息流轉、目光清澈平和的葉塵，沉默了許久。
    最終，它發出一聲悠長的、不再充滿敵意的低吟，龐大的身軀緩緩沉回了海眼之中，重新盤踞在那塊玄冰之上，閉上了雙眼。隻是這一次，它周身那股極致的寒意，似乎柔和了一絲。
    一道蔚藍的流光自海眼深處升起，那顆水靈珠主動飛到了葉塵麵前。
    葉塵伸手接過，觸手溫潤，一股浩瀚、柔和卻又蘊含著無盡力量的水係本源湧入體內，與金靈珠的鋒銳、木靈珠的生機完美交融，使得他的混沌聖嬰仿佛都蒙上了一層水潤的光澤。
    “多謝。”葉塵對著海眼深處微微頷首。
    沒有回應，隻有那隆隆的水聲依舊。
    水靈珠，入手！
    葉塵能感覺到，隨著水靈珠的離去，那萬丈海眼的寒意似乎減弱了一分，但那冰螭的氣息卻仿佛更加凝練、深邃。或許，放下執著的守護，對它而言，也是一種解脫與新的開始。
    他不再停留，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下一個目標，南荒火山，火靈珠！
    第27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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