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當晨曦微露，第一縷陽光灑在化仙城巨大的輪廓上時，整座城池仿佛從沉睡中蘇醒，一股難以言喻的沸騰氣息衝天而起。無數道遁光，如同百川歸海，從城池的各個角落升起，朝著城中心的問道廣場匯聚而去。
    今日，便是九天太清宮甲子一度外門弟子選拔正式開始之日！
    葉塵在客房中睜開雙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閃而逝，周身氣息圓融內斂，已然處於最佳狀態。他整理了一下青袍，將代表報名序列的玉牌掛在腰間，推門而出。
    街道上已是人潮洶湧，摩肩接踵。修士們或神色緊張，或躊躇滿誌，或沉默寡言，皆朝著同一個方向湧動。空氣中彌漫著激動、忐忑、緊爭的火藥味，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席卷全城。
    葉塵隨著人流，不疾不徐地前行。他的平靜與周圍的熱烈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洶湧激流中一塊沉穩的礁石。
    來到問道廣場，眼前景象更是壯觀。白玉鋪就的廣場廣闊無垠，此刻卻被人海填滿，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邊際。粗略估算，參與選拔者怕是不下數萬之眾！而在廣場四周，還有更多前來觀禮的修士，懸浮於空，或立於建築頂端，密密麻麻，喧囂震天。
    廣場中央，已被清出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前方，搭建起一座高台，高台上端坐著數十位氣息淵深、服飾統一的修士，男女皆有，個個神光內蘊，威儀不凡。他們身穿九天太清宮特有的月白道袍，袖口繡著精致的雲紋，僅僅是靜坐那裏，便自然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令得廣場上的喧囂都不自覺地降低了幾分。
    這些，便是此次選拔的監考長老和執事。葉塵神識微感，便能察覺到其中至少有十數人的氣息如淵似海，遠在黑風峽穀那黑煞老祖之上，必然是靈湖境中的強者，甚至可能更高。坐在最中央的一位紫袍老者，更是氣息全無，仿佛與周圍天地融為一體，深不可測。
    “肅靜！”
    一道平和卻蘊含無上威嚴的聲音，如同溫水流過所有人心田，瞬間壓下了廣場上所有的嘈雜。開口的，正是那位紫袍老者。
    數萬人的廣場，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紫袍老者目光緩緩掃過下方密密麻麻的年輕修士，眼神平淡，卻仿佛能看透每個人的靈魂。
    “老夫，九天太清宮外門長老，玄璣子。今日，主持本屆外門弟子選拔。”玄璣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爾等皆來自各方世界，或為飛升俊傑，或為本土英才，能匯聚於此，便是一份緣法，亦是對自身道途的一份追求。”
    “然，我九天太清宮，立宮萬載，道統傳承，非庸碌之輩可入。此次選拔，隻取百人。望爾等竭盡全力，展露鋒芒，亦需謹守本心，莫失道念。”
    他話語簡潔，沒有過多贅述，直接切入正題：“選拔第一輪，‘登天路’！”
    隨著他話音落下，眾人隻見廣場中央的空地上，空間一陣扭曲，光影變幻間，一條宏偉壯觀、直插雲霄的白玉階梯，憑空顯現！
    這階梯寬達百丈，每一階都高約三尺，通體由某種靈玉雕琢，散發著瑩瑩寶光。階梯蜿蜒向上，沒入雲端，肉眼根本看不到盡頭。一股蒼茫、古老、浩瀚的氣息從階梯上彌漫開來，讓人心生敬畏。
    更令人心驚的是，一股無形的壓力，隨著階梯的出現，籠罩了整個廣場前方。越是靠近階梯，這股壓力越是明顯，仿佛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登天路，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玄璣子聲音再起，“此路非考驗爾等遁速，而是考驗根基、耐力、意誌！階梯之上，設有‘萬鈞陣’，越往上，壓力越大，靈力運轉越顯滯澀。更有‘惑心幻象’隱匿其間，亂爾等道心。”
    “限時六個時辰！登臨六千階者，即為合格，可入下一輪。未能達者，或中途承受不住退出者，淘汰！”
    “現在，持爾等號牌，上前！”
    規則簡單明了，卻讓無數人倒吸一口涼氣。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六千階合格！這意味著要頂著不斷增強的壓力和幻象，在六個時辰內攀登超過大半的路程！這絕非易事！
    “開始！”
    玄璣子一聲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數萬修士，頓時如同開閘的洪水，蜂擁著衝向那白玉階梯的起點！
    “衝啊！”
    “六千階，我一定要達到！”
    “快！搶占先機！”
    人潮洶湧，喊聲震天。無數道身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第一級台階。
    然而，就在踏上台階的瞬間，不少人臉色就是微微一變。那無形的壓力驟然臨身，仿佛身上瞬間背負了數百斤的重物，體內的靈力運轉也似乎慢了半拍。
    這還僅僅是第一階！
    葉塵並未急於衝在最前麵。他落在人潮的中後段，隨著人流踏上了第一級台階。
    壓力傳來，對他而言卻如同清風拂麵。混沌聖嬰微微一轉，那點壓力便消弭於無形。靈力運轉更是暢通無阻，這點滯澀感對他經過混沌之氣千錘百煉的經脈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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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步履從容，不緊不慢地向上攀登。目光掃過周圍，隻見衝在最前麵的一些修士，起初速度極快，如同離弦之箭，但過了幾百階後，速度便明顯慢了下來，個個臉色漲紅，額頭見汗，顯然壓力已經開始顯現。
    越往上，壓力果然倍增。每隔千階，似乎都是一個坎，壓力會有一個明顯的躍升。
    到了第一千階時，已經有不少修士開始氣喘籲籲，速度大減。一些根基淺薄、靠著丹藥強行提升上來的修士，更是舉步維艱，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而惑心幻象，也開始悄然出現。
    “塵兒……回來吧……娘想你……”一個麵容慈祥的婦人虛影出現在某修士麵前，淚眼婆娑。
    “師兄！救我！妖獸追來了！”一名渾身是血的同門在向另一人呼救。
    “哈哈哈，寶貝！都是我的！神功秘籍，無上法寶！”金光閃閃的寶藏幻象誘惑著心智不堅者。
    種種幻象，直指內心深處的執念、恐懼和欲望。不斷有修士中招，或痛哭流涕，或狀若瘋魔，或對著空氣瘋狂攻擊，最終力竭或被陣法判定失去資格，光芒一閃，傳送出了登天路。
    葉塵道心堅如磐石，這些低階幻象在他眼中如同無物。他甚至無需動用混沌神識，僅憑自身堅定的意誌，便能看破虛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
    他依舊保持著穩定的速度，一步步向上。超過了一個個艱難前行的修士。那些修士看到他如此輕鬆，無不露出驚愕和羨慕的神色。
    兩千階、三千階……
    當葉塵踏上第四千階時，周圍的修士已經稀疏了很多。能到達這裏的，至少也是化靈中期中的佼佼者，個個根基紮實，意誌堅定。但到了此處，壓力已經大到如同背負山嶽，每踏上一階都需要耗費不小的力氣，靈力運轉也變得異常緩慢艱難。幻象也更加真實，更加防不勝防。
    一個麵容嬌媚、衣著暴露的女子幻影纏繞向葉塵，吐氣如蘭，充滿了無盡的誘惑。這是直指本能的欲望之劫。
    葉塵眼神清明，內心毫無波瀾，指尖一縷微不可察的混沌之氣掠過，那魅惑幻影如同泡影般消散。
    他繼續前行，速度甚至沒有減慢分毫。
    “此人是誰？好強的根基！好堅定的意誌！”
    “看他氣息隻是化靈後期，怎會如此輕鬆？”
    “定是隱藏了實力！恐怕是某個下界來的妖孽！”
    周圍一些尚有餘力觀察的修士，紛紛對葉塵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光。葉塵的從容，在這片步履維艱的區域，顯得格外突兀。
    五千階！
    到了這裏，壓力更是恐怖。空氣仿佛凝固，每上升一階，骨骼都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靈力幾乎被壓製在體內，難以調動。幻象更是層出不窮，甚至開始挖掘內心最深處、連自己都可能遺忘的記憶碎片。
    葉塵終於感受到了一絲壓力。但也僅僅是一絲。混沌聖嬰光芒微閃，便扛住了這足以壓垮普通化靈巔峰的巨力。他的步伐，依舊穩定。
    他開始超越一些化靈巔峰的修士。這些修士個個咬牙切齒，青筋暴起，每踏出一步都如同經曆一場大戰。看到葉塵從身邊平靜走過，他們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六千階！
    合格線！
    當葉塵穩穩地踏在第六千階白玉台階上時，身上光芒一閃，代表他已通過第一輪考核。他停下腳步，略微回望。
    下方階梯上，還有無數修士在苦苦掙紮，距離六千階遙不可及。而在他前方，通往雲端深處的階梯上，人影更是稀疏，隻有寥寥數百人。
    這第一輪，便淘汰了超過九成五的參與者！競爭之殘酷，可見一斑。
    葉塵沒有停留，繼續向上。既然來了，自然要看看自己的極限在哪裏。而且，他也想看看，那些走在他前麵的，都是些什麽人物。
    七千階！
    壓力再次陡增！仿佛周身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行動變得遲緩。幻象甚至開始影響五感，扭曲空間感知。
    八千階！
    此地隻剩下不足百人！個個都是氣息沉凝，目光銳利的天驕。有人周身劍氣繚繞，斬破虛妄；有人佛光護體，萬邪不侵；有人血氣衝天，以力破法。他們看到後來居上的葉塵，大多露出凝重之色，但此刻誰都無暇他顧，都在全力對抗那恐怖的壓力和侵蝕心神的幻象。
    葉塵也開始運轉《太初混元經》，混元護體神光微微亮起，將那無所不在的壓力均勻分散、化解。他的速度雖然慢了下來，但依舊一步一個腳印，穩定地超越著一個又一個身影。
    他的表現，終於引起了高台上那些監考長老的注意。
    “此子不錯。”一位麵容清臒的長老撫須點頭，“根基之紮實，世所罕見。化靈後期修為，竟能在此地如履平地，意誌更是堅定，幻象對其毫無影響。”
    “看他靈力運轉，似乎蘊含一種獨特的意境，非尋常功法。”另一位女長老眼中閃過異彩。
    “骨齡三十七……來自天玄界？下界竟有如此人才？”有長老查看著手中玉簡，上麵浮現出葉塵報名時登記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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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吧。八千階往後，才是真正考驗的開始。”玄璣子淡淡開口，目光在葉塵身上停留了一瞬。
    九千階！
    到了此地，隻剩下不到二十人！
    壓力已經大到足以碾碎精鐵！空間都微微扭曲，耳邊是無數怨魂嘶吼、天魔低語般的幻聽。每踏出一步，都感覺神魂都在震顫。
    能夠抵達這裏的，無一不是妖孽級的存在。一個身穿金色華服、麵容倨傲的青年，頭頂懸浮著一麵金色古鏡，鏡光垂下，護住周身，將壓力與幻象隔絕大半。一個背負古劍、神色冷峻的少女，每一步踏出，腳下都有蓮花狀劍氣綻放，斬開前路。一個身材魁梧、如同人形暴龍的光頭大漢，則是純粹依靠強橫無比的肉身硬抗，渾身肌肉虯結，散發著蠻荒氣息。
    他們看到葉塵居然也踏上了九千階，而且看起來依舊留有餘力，無不露出震驚之色。尤其是那金服青年，眼中更是閃過一絲陰霾，他憑借家族重寶才能如此輕鬆，對方憑什麽？
    葉塵沒有理會這些目光，他的注意力落在了最前方。
    在那幾乎沒入雲端的階梯盡頭，隱約可見三道身影！
    一道身影籠罩在朦朧的星輝之中，步伐優雅，仿佛漫步星河。
    一道身影周身纏繞著細密的電光，速度極快，如同雷神行於人間。
    最後一道身影，則是一團模糊的黑影，所過之處，連光線似乎都被吞噬，透著詭異。
    這三人，遙遙領先，已然接近終點！
    “果然強者如雲。”葉塵心中戰意微升。他深吸一口氣，體內混沌聖嬰轟鳴，《九轉混沌訣》與《太初混元經》同時催動到當前極限！
    他速度陡然加快！
    一步，兩步……
    超越那光頭大漢！
    超越那負劍少女！
    超越那金服青年！
    在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葉塵身影堅定，一步步朝著那最高的三層身影追去！
    九千五百階！九千七百階！九千八百階！
    前方的壓力已經如同實質，幻象更是演化出種種大道之劫，心魔之影，瘋狂衝擊著他的道心。但葉塵道心通明，混沌神識固守靈台，萬法不侵！
    他超越了那團電光！
    超越了那片星輝！
    最終，在九千九百九十階的位置，他與那道模糊的黑影，幾乎並肩！
    那黑影似乎微微側頭，看了葉塵一眼。那目光冰冷、死寂，不帶任何感情，讓葉塵都感到一絲寒意。
    但下一刻，兩人幾乎同時邁步！
    九千九百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九！
    終點，就在眼前最後一階！
    那最後一階，散發著不同於其他台階的混沌光芒，壓力也達到了頂點，仿佛有一方世界之力鎮壓而下！
    黑影周身黑霧劇烈翻湧，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猛地踏出！
    葉塵眼中混沌符文流轉，體內力量再無保留，混沌與混元意境交織，一步踏出，沉穩如山！
    “咚！”
    仿佛天地初開的一聲悶響。
    兩道身影，幾乎不分先後，同時踏上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登天路的盡頭！
    盡頭處，並非想象中的平台，而是一座懸浮在雲端、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小型傳送陣。
    葉塵與那黑影相對而立。直到此時，葉塵才勉強看清，那黑影之下，是一個麵容蒼白、毫無血色的青年，他穿著一身樸素的黑色長衫，眼神空洞，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那黑衣青年看了葉塵一眼，沒有任何表示，一步邁入了傳送陣，消失不見。
    葉塵平複了一下體內翻湧的氣血，雖然最後關頭他動用了全力，但消耗並不算大。他回頭望了一眼下方那漫長的、依舊有零星身影在掙紮的天路，心中一片平靜。
    第一輪，他不僅通過了，更是以並列第一的姿態，登頂天路！
    這無疑會讓他進入許多人的視線，但他並不在意。
    鋒芒，該露時便露。
    他一步踏入傳送陣，光芒閃過，身影也從登天路盡頭消失。
    當他再次出現時，已是在問道廣場邊緣一處被劃分出來的休息區域。此地已有數百人先他一步到達，正是那些通過了第一輪考核的修士。
    看到葉塵出現，尤其是感受到他身上那尚未完全平複的、如同深淵般的氣息，不少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充滿了探究、忌憚，甚至是一絲敵意。
    那金服青年、負劍少女、光頭大漢等人也先後被傳送出來，他們看向葉塵的眼神，更是複雜。
    葉塵對此視若無睹，尋了一處僻靜角落，盤膝坐下，閉目調息。仿佛剛才那震驚全場的登頂，與他無關一般。
    但他的名字——“葉塵”，以及他那驚人的表現，卻如同旋風一般，在通過考核的這群天才中，以及高台上的長老們之間，迅速傳開。
    一個來自名不見經傳的下界“天玄界”，骨齡僅三十七歲的化靈後期修士，竟與那位神秘的“墨淵”並列第一，登頂天路！
    這一刻，再無人敢小覷這個看似平靜的青袍修士。
    所有人都知道，此次九天太清宮的選拔，一匹驚人的黑馬，已經橫空出世！
    第一輪結束，休息一個時辰後，更為激烈和凶險的第二輪“萬法林”，即將開始。
    風暴，才剛剛掀起一角。
    第29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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