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那一聲“還有嗎？”如同驚雷，在死寂的盆地中回蕩，帶著一種睥睨與挑釁，清晰地傳入那混沌源池底部的漩渦深處。
    回應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漩渦依舊在旋轉，但其中湧出的暗灰色混亂能量卻驟然減少，那恐怖的邪惡威壓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隻剩下一種不甘、憤怒，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懼的殘餘波動。池底那存在，似乎被葉塵這反客為主、鯨吞海吸的霸道手段徹底震懾住了。它積蓄了不知多少歲月，意圖一舉汙染、吞噬所有闖入者恢複自身的力量，竟被一個靈湖境初期的小輩硬生生吞掉近半，自身核心意誌都受創不輕！
    它怕了。
    混沌源池的沸騰漸漸平息，那巨大的漩渦也開始緩緩縮小，彌漫在整個盆地的混亂、邪惡氣息迅速消散，隻剩下原本精純雖然稀薄了許多）的混沌能量。
    所有幸存下來的修士，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之感。他們看向依舊屹立在池邊、周身五丈混沌星域緩緩旋轉的葉塵，目光無比複雜。敬畏、感激、嫉妒、難以置信……種種情緒交織。
    若非葉塵最後關頭以匪夷所思的手段扛住了絕大部分攻擊並將其吞噬，在場之人，恐怕十不存一。
    王胖子和蘇婉清第一時間衝到葉塵身邊。
    “老大！你沒事吧？”王胖子看著葉塵蒼白的臉色和破損的衣袍，擔心地問道。
    蘇婉清更是直接取出一枚散發著清涼氣息的丹藥：“葉師兄，這是‘清靈複元丹’，快服下。”
    葉塵散去混沌星域，接過丹藥服下，一股清涼溫和的藥力迅速化開，滋養著他有些幹涸的經脈和略微受創的內腑。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目光卻依舊緊緊盯著那縮小的漩渦，眉頭微蹙。他能感覺到，池底那東西並未消失，隻是徹底隱匿了起來，如同受傷的毒蛇，縮回了洞穴。
    “此地不宜久留。”葉塵沉聲道。雖然暫時擊退了那邪物，但誰也不知道它是否會卷土重來，或者這秘境是否還有其他未知的危險。
    他的話音未落，整個太清秘境，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
    “轟隆隆——！”
    這一次，並非源自混沌源池，而是來自整個秘境天地！天空中出現道道猙獰的裂痕，仿佛琉璃即將破碎！大地如同波浪般起伏，一座座山巒在轟鳴中崩塌，一條條河流改道甚至倒灌！空間的穩定性正在急速下降，紊亂的空間波動四處肆虐！
    “怎麽回事？！”
    “秘境要崩塌了！”
    “快跑！”
    剛剛放鬆下來的眾人，瞬間再次陷入恐慌！秘境崩塌，意味著空間結構瓦解，屆時產生的空間風暴和亂流，足以將靈河境以下的修士撕成碎片！
    “是那池底邪物！”辰衍臉色難看地喊道，“它方才引動的混亂能量太過龐大，衝擊了秘境的核心平衡！或者說，它本身就是維持秘境穩定的某個關鍵，如今它受創隱匿，秘境失去了支撐！”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盆地中央那原本縮小的混沌源池漩渦，猛地向內塌陷，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散發出毀滅性的吸力，將周圍的碎石、泥土，甚至幾具來不及遠離的屍體都吞噬進去！
    “走！”
    葉塵當機立斷，一手抓住王胖子，一手抓住蘇婉清，《逝光》身法催動到極致，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朝著秘境入口的大致方向疾馳而去！他記得地圖上標注的出口方位。
    “跟上葉塵！”韓立冷喝一聲，身化劍光，緊追而去。他同樣判斷出葉塵選擇的方向是正確的。
    雷震怒吼一聲，周身雷光包裹，如同一道奔雷，撞開擋路的崩裂山石，緊隨其後。
    辰衍、白無痕，以及其他反應過來的修士，也紛紛各展神通，拚命向著出口方向逃竄。此刻，再也無人顧得上爭鬥，保命才是第一要務。
    秘境崩塌的速度快得驚人。天空的裂痕越來越多，如同破碎的鏡子，透過裂痕，甚至能看到外麵扭曲模糊的虛空景象。大地的崩塌更是觸目驚心，巨大的溝壑縱橫交錯，吞噬著一切。狂暴的空間亂流如同無形的利刃，偶爾從裂痕中掃過，幾名逃得稍慢的修士瞬間便被切割成血霧，連慘叫都未能發出！
    這是一場與死亡賽跑的逃亡！
    葉塵將《逝光》身法發揮到了生平極致，對空間波動的敏銳感知讓他總能險之又險地避開最危險的空間裂縫和亂流。混沌星域雖未完全展開，但那無形的領域力場依舊籠罩周身，將一些細微的空間波動撫平，使得他的速度遠超同儕。
    王胖子和蘇婉清被他帶著，隻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兩側景象飛速倒退、崩塌，心中駭然之餘，也對葉塵的實力有了更深的認知。
    後方，慘叫聲不絕於耳。不斷有修士被崩塌的山體掩埋，被突然出現的空間裂縫吞噬，或者被狂暴的亂流撕碎。進入秘境時的上百人，此刻還能跟上隊伍的，已不足一半，並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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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立的劍光犀利無匹，往往能強行斬開擋路的空間障礙。雷震的雷霆之力狂暴，直接轟碎墜落的巨石。辰衍憑借陣法造詣，總能找到相對安全的路徑。白無痕的七色靈光護體，倒也勉強能跟上。
    所有人的目標都隻有一個——那在感知中越來越清晰的出口波動！
    不知逃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在劇烈晃動的天地間，如同風中的殘燭，卻給所有人帶來了生的希望！
    “出口就在前麵！”有人嘶聲喊道。
    眾人精神大振，拚命催動最後的力量，衝向那點光亮。
    光亮迅速放大，形成一個不斷扭曲、縮小的光門！正是秘境入口！但此刻的光門極不穩定，仿佛隨時都會徹底閉合！
    “快！門要關了！”
    葉塵眼神一凝，速度再增三分，如同離弦之箭，帶著王胖子和蘇婉清，第一個衝入了那扭曲的光門之中！
    緊隨其後的是韓立的劍光，雷震的雷影，辰衍的陣法流光，白無痕的七色光華……
    就在最後幾名修士狼狽不堪地衝入光門的刹那——
    “轟！！！”
    整個太清秘境，發出了最後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徹底崩解！那光門在一聲輕微的碎裂聲中，化為漫天光點，消散於無形。
    ……
    九天太清宮，迎仙峰。
    巨大的傳送廣場上，光芒接連閃爍，一道道狼狽不堪、氣息紊亂的身影被強行拋送出來，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青石地麵上。
    葉塵在落地的瞬間便穩住身形，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確認已經回到宗門，心中稍定。王胖子和蘇婉清也踉蹌著站定，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象，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緊接著，韓立、雷震、辰衍、白無痕等人也相繼出現，無一不是臉色蒼白，氣息起伏不定，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勢和狼狽。
    最後被傳送出來的幾人，更是直接癱倒在地，大口喘息，臉上滿是後怕。
    原本進入秘境的上百名弟子，此刻活著回來的，竟不足四十人！折損超過六成！而且活下來的，也幾乎個個帶傷，靈力消耗巨大。
    如此慘烈的損失，讓等候在廣場周圍的不少執事和未進入秘境的弟子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議論紛紛。
    “天哪……怎麽隻剩這麽點人？”
    “發生了什麽事？秘境裏麵……”
    “看他們的樣子，像是經曆了一場大難。”
    葉塵沒有理會周圍的議論，他迅速檢查了一下自身狀態。靈力消耗過半，內腑有些震蕩，但根基無礙，反而因為吞噬煉化了大量混亂能量以及最後逃亡時的極限壓榨，混沌靈湖更加凝練了一絲，混沌星域也穩固了不少。那枚深灰色的混沌靈晶和疑似秘境核心的灰色晶石，都安靜地躺在古戒之中。
    他看了一眼王胖子和蘇婉清，兩人雖然狼狽，但氣息還算平穩，顯然在逃亡中被他護得周全。
    就在這時，一股浩瀚如淵的威壓驟然降臨廣場！
    隻見數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廣場上空。為首者，是一位身穿玄色道袍，麵容古樸，眼神深邃如同星海的老者。他僅僅是站在那裏，就仿佛是整個天地的中心，周身道韻流轉，與虛空相合。其氣息，遠超葉塵所見過的任何修士，甚至比混沌峰的峰主給他的感覺還要深不可測！
    在這位老者身後，還跟著幾位氣息同樣恐怖的身影，其中赫然包括混沌峰的雲鶴長老，以及其他幾大主峰的長老。
    “是玄穹掌教！”
    “還有各峰峰主和長老！”
    廣場上頓時安靜下來，所有弟子，包括那些剛死裏逃生的，都躬身行禮：“參見掌教！參見各位長老！”
    來人正是九天太清宮當代掌教，玄穹真人，一位修為通天徹地的巨擘！
    玄穹真人目光掃過下方狼狽的弟子們，尤其是在葉塵、韓立、雷震等幾人身上微微停留，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隨即沉聲開口，聲音平和，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太清秘境突發異變，提前崩解，你等能活著出來，已屬不易。秘境之中，發生了何事？”
    眾人麵麵相覷，最終目光大多落在了葉塵身上。畢竟，最後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葉塵是絕對的主角。
    葉塵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將秘境中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從混沌源池出世，七枚靈晶的爭奪，到池底邪物蘇醒，引動混亂能量潮汐，再到他被迫吞噬能量，最終秘境崩塌……他隱去了自己吞噬能量和獲得灰色晶石的細節，隻說是憑借功法特殊和領域之力勉強抵擋，並指出了那池底邪物可能是導致秘境崩塌的關鍵。
    隨著他的敘述，饒是玄穹真人和各位長老見多識廣，臉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混沌源池下的邪物……引動歸墟混亂之力……”玄穹真人喃喃自語，眼神深邃，“看來，是上古鎮壓之物，曆經歲月，其力複蘇，又逢你等闖入，氣機牽引，打破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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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葉塵，目光中帶著審視與一絲讚賞：“你叫葉塵？混沌峰新晉真傳？能以靈湖境初期修為，臨危不亂，更是憑借自身領域抵擋乃至化解那等混亂侵蝕，護得同門周全，難得，難得。”
    掌教親口稱讚！這讓廣場上所有弟子都向葉塵投去了羨慕、敬佩的目光。
    葉塵躬身道：“掌教謬讚，弟子隻是僥幸，仗著功法相克罷了。”
    玄穹真人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而看向眾人：“秘境崩解，乃宗門之失，使你等受驚。所有幸存弟子，皆可前往功德殿，領取一份壓驚資源，並免除三年宗門任務，專心療傷修煉。”
    此言一出，幸存弟子們臉上紛紛露出喜色，齊聲道：“多謝掌教！”
    “都散了吧，好生休養。”玄穹真人揮了揮手，隨即與各位長老化作道道流光，消失在天際，想必是去商議秘境崩解之事了。
    長老們一走，廣場上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雷震大步走到葉塵麵前，聲若洪鍾：“葉塵！我雷震很少服人，今天服你了！以後有機會，再好好打一場！”他拍了拍葉塵的肩膀，力道不小，然後哈哈笑著轉身離去。
    韓立也走了過來，對著葉塵點了點頭，冰冷的眼神中帶著認可：“你的劍，很利。期待宗門大比。”說完，也化作劍光離去。
    辰衍對著葉塵拱了拱手，算是打過招呼，也匆匆離開，似乎急著回去研究那枚青翠靈晶。
    白無痕神色複雜地看了葉塵一眼，終究沒說什麽，帶著天權峰的人走了。
    其他弟子也紛紛散去，各自返回所屬山峰。
    “老大，你現在可是名人了！”王胖子興奮地搓著手，“連掌教都誇你了！”
    蘇婉清也淺笑道：“經此一事，葉師兄在宗門內的地位，怕是無人能撼動了。”
    葉塵搖了搖頭，並未因此自得。他深知，那池底邪物的恐怖，以及秘境崩解背後可能牽扯的更大秘密。而且，他體內還藏著那枚可能導致秘境崩解的灰色晶石，這讓他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先回混沌峰。”葉塵壓下心中思緒，帶著王胖子和蘇婉清，朝著混沌峰的方向飛去。
    回到混沌峰，葉塵直接回到了觀雲台洞府。他開啟所有禁製，第一時間便將心神沉入古戒空間。
    首先檢查那枚深灰色混沌靈晶，確認其能量穩定，內部道韻玄奧，是修煉《太初混元經》和鞏固混沌星域的絕佳寶物。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得自池底漩渦、僅有指甲蓋大小、毫不起眼的灰色晶石上。
    這晶石表麵光滑，沒有任何能量波動，也沒有符文道痕，就像一塊最普通的灰色石子。但葉塵的神識探入其中時，卻仿佛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虛空！一種古老、蒼茫、仿佛承載著萬物起源與終結的意韻，緩緩彌漫開來。
    在這片意念的虛空中，他捕捉到了一些極其破碎、模糊的信息碎片。
    “……太初……混沌……源核……”
    “……鎮……封……九竅……”
    “……道途……超脫……鑰匙……”
    這些信息斷斷續續，難以連貫，但卻讓葉塵心神巨震！
    “源核”？“鎮封”？“九竅”？“道途鑰匙”？
    這枚不起眼的灰色晶石，似乎關聯著一個驚天的大秘！甚至可能與他的《九轉混沌訣》、與那崩解的太清秘境，乃至與更宏大的“道途”有關！
    他嚐試以混沌靈力煉化，晶石毫無反應。以神識溝通，也隻能接收到那些破碎的信息。
    “看來，此物非同小可，以我目前的修為，還難以窺其全貌。”葉塵心中明了，將此晶石鄭重收起，這或許是他未來道途上至關重要的物品。
    壓下心中的波瀾，他取出那枚深灰色混沌靈晶，開始閉關。
    當精純無比的混沌本源能量湧入體內時，葉塵的混沌靈湖發出了歡快的嗡鳴，如同久旱逢甘霖！《太初混元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起來，煉化著這同源的能量。
    他的修為，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靈湖境初期的壁壘，在磅礴能量的衝擊下，搖搖欲墜。
    同時，他對混沌之道的感悟，也在靈晶內部那天然道紋的引導下，不斷加深。混沌星域自主浮現，籠罩整個洞府，內部星辰明滅，演化生滅，變得更加真實、穩固。
    時間在修煉中飛速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數日。
    “轟！”
    葉塵體內仿佛有什麽東西被衝開，混沌靈湖猛地擴張了一圈，湖水的顏色更加深邃，蘊含的靈力總量和精純度都提升了一個檔次！
    靈湖境中期！
    水到渠成！
    他緩緩睜開雙眼，眼中混沌之色流轉，仿佛有星雲生滅。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以及更加凝實廣闊的混沌星域，葉塵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次秘境之行，雖然險死還生，但收獲亦是巨大。不僅修為突破，混沌星域得到錘煉，更是得到了混沌靈晶和那神秘的灰色晶石。
    “靈湖境中期……還不夠。”葉塵目光看向洞府之外，仿佛穿透了重重阻礙，看到了更加廣闊的天地。“宗門大比，核心弟子排名，乃至……那玄穹掌教口中的‘道途’……”
    他感覺到，一條充滿挑戰與機遇的道路，正在他麵前緩緩展開。
    而他的腳步，絕不會止於此。
    第32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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