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墟蜃那龐大如山脈的殘骸，在三人身後緩緩沉入無盡的混沌氣流之中，最終被這片歸墟之地徹底吞噬、同化，仿佛從未存在過。唯有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腥臭與精神汙染殘留的微弱波動，證明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葉塵三人沒有絲毫停留，駕馭遁光，朝著冰魄玄女殘念所指引的、這片區域的核心地帶疾馳。
    越是深入，周圍的景象越發詭異。混沌霧氣不再僅僅是灰蒙蒙一片，而是開始呈現出各種光怪陸離的色彩，時而赤紅如血，映照出修羅戰場的幻影；時而幽藍如冰，彌漫著萬古寒淵的死寂；時而翠綠欲滴，卻又暗藏枯敗殺機。破碎的法則碎片如同鋒利的刀刃，在霧氣中無聲穿梭，偶爾碰撞，便激蕩起湮滅性的能量漣漪。
    時空的混亂感也愈發強烈。有時明明向前飛遁，卻感覺像是在倒退；有時身旁會突然浮現出過去或未來的時空碎片，如走馬觀花，卻又觸不可及。墨淵手中的羅盤指針已經徹底失靈，隻能依靠葉塵憑借古戒的牽引以及冰月仙子對那縷玄女殘念的感應來辨別方向。
    “前方能量場異常混亂，似乎有天然的屏障。”墨淵忽然開口，神色凝重。他雖無法精準定位，但對能量流動的感知依舊敏銳。
    葉塵與冰月仙子也同時感應到了。前方那濃鬱的、仿佛凝結成實質的混沌霧氣之後，傳來一種令人心悸的排斥力與封禁感，仿佛拒絕一切外來者的闖入。
    三人減緩速度，小心翼翼地靠近。
    穿過最後一片扭曲的彩色霧靄，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讓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眼中流露出震撼之色。
    那並非想象中的險惡絕地，反而呈現出一種異樣的、令人歎為觀止的“秩序”。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石林”。但構成石林的，並非尋常岩石，而是一座座高聳入混沌、形狀各異的石碑！這些石碑大小不一，小如竹筍，大如山嶽，通體呈現出暗沉的黑灰色，表麵光滑如鏡，卻又布滿了無數天然形成的、複雜到極致的紋路！
    那些紋路，並非裝飾，而是——大道陣紋！
    每一座石碑，都仿佛承載著一部分天地至理，演化著一種或多種法則奧義！無數石碑林立於此，彼此之間的氣機隱隱相連，構成了一個龐大無比、渾然天成的絕世大陣！
    金、木、水、火、土、風、雷、光、暗、時間、空間、生命、死亡……幾乎葉塵所能認知的一切法則屬性，都能在這些石碑上找到對應的陣紋演化！它們安靜地矗立著，散發著古老、蒼茫、浩瀚的氣息，仿佛自歸墟誕生之初便已存在。
    濃鬱的混沌之氣在此地變得相對溫和，如同溪流般在這些石碑之間緩緩流淌，被那些陣紋吸收、轉化，維持著這座天然大陣的運轉。一種無形的力場籠罩著整片石林，排斥著一切未經許可的闖入者。
    “萬法石林……傳說中歸墟孕育的‘陣道源頭’之一……”墨淵望著眼前這片浩瀚的石碑之海，聲音帶著一絲激動與敬畏，“據說此地蘊含天地間一切陣法的雛形與終極奧秘！沒想到竟真的存在！”
    他身為天機閣傳人，精研陣道，此地對他而言，不啻於無上寶地！
    冰月仙子清冷的眸子中也閃過一絲異彩，她能感受到，此地那純淨而磅礴的法則氣息，對她感悟太陰大道亦有裨益。
    葉塵眉頭微蹙，他的感受更為複雜。混沌古戒傳來的牽引感，明確地指向石林的最深處。但眼前這座天然大陣，給他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它並非主動攻擊型陣法，更像是一種考驗，一種篩選。其內部蘊含的法則之力層層疊疊，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強行闖入，恐怕會引動整個石林大陣的毀滅性反擊，那威力，絕對遠超千手墟蜃！
    “玄女前輩的殘念指引於此，‘源初之地’的入口，想必就在這石林深處。”冰月仙子開口道，眉心處那點冰藍光華微微閃爍，與石林中某些蘊含太陰、冰寒法則的石碑隱隱共鳴，“但此地大陣，非同小可。”
    “此陣乃天然形成，蘊含萬法至理，變化無窮，幾無破綻可言。”墨淵仔細觀察著，臉色越來越凝重，“想要硬闖，除非擁有碾壓整個歸墟法則的絕對力量，否則絕無可能。唯有……悟透其運轉規律，找到那條唯一的‘生路’，方能安然通過。”
    他看向葉塵和冰月仙子：“我需要時間推演。此地對我陣道修行亦是天大機緣，或許能從中找到通往深處的路徑。但推演過程中不能受到幹擾，而且……我無法保證需要多久。”
    歸墟之內，時間混亂，可能外界一瞬，此地已過百年。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葉塵沉默片刻，目光掃過那無數承載著大道陣紋的石碑，心中忽然一動。他修煉混沌法則，可衍化萬法，包羅萬象。這萬法石林，對他人而言是考驗，對他而言，或許也是一場機緣？
    “無妨，墨淵兄你專心推演。”葉塵開口道，“我與冰月仙子可借此機會，感悟此地法則，或許對你推演路徑亦有幫助。至於時間……”他看了一眼胸口的古戒，“我有一法，或可延緩此地時間流速對我們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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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淵與冰月仙子皆是一怔，能影響歸墟時間流速？這是何等逆天手段？但他們見葉塵沒有細說，也知趣地沒有多問。
    “如此甚好！那便勞煩葉兄護法，冰月仙子亦可自行感悟。”墨淵不再猶豫，當即盤膝坐在石林邊緣一塊較小的石碑前，神識如同觸手般，小心翼翼地探向石碑上的陣紋，整個人瞬間沉浸入了無盡的陣道推演之中，周身清光流轉，與石碑氣息隱隱交融。
    冰月仙子對葉塵微微頷首，也選了一塊散發著濃鬱太陰氣息的冰藍色石碑，走到近前，伸出玉手輕觸碑身，閉目感悟起來。眉心那點玄女殘念所化的光華與石碑交相輝映。
    葉塵則沒有局限於某一塊石碑。他走到石林邊緣，混沌領域微微張開，籠罩周身數丈範圍，試圖以自身混沌之道，去感知、去包容、去理解這整個萬法石林所蘊含的“萬法”意蘊。
    神識如同水銀瀉地，緩緩融入石林那無形的力場之中。
    刹那間，他仿佛聽到了無數大道的鳴響！金之鋒銳，木之生機，水之柔韌，火之暴烈，土之厚重……各種法則奧義如同決堤的洪水，湧入他的感知。若非他神魂強大，且核心乃是包容一切的混沌，恐怕瞬間就會被這海量的信息衝垮神識。
    他穩守心神，如同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又如同一個貪婪的學習者，引導著這些紛繁複雜的法則信息，流入丹田混沌靈海。
    混沌靈海中央，那尊混沌元嬰寶相莊嚴，雙手虛抱，演化混沌。湧入的萬法信息，在混沌之氣的包裹與衍化下，並未造成衝突，反而如同拚圖般，開始補充、完善著葉塵對天地法則的認知體係。他對《混沌衍道經》殘卷的理解，也隨之飛速提升。
    “原來如此……火之法則並非隻有焚盡一切的暴烈，亦有‘星火燎原’的生機與‘爐火純青’的掌控……”
    “水之法則，至柔亦至剛，可滋養萬物，亦可冰封寰宇……”
    “時空……原來並非絕對，亦可折疊，亦可回溯，甚至在更高層麵，它們本是一體……”
    種種明悟湧上心頭，葉塵對自身混沌之道的理解越發深刻。他甚至開始嚐試，以混沌為根基，主動去模擬、衍化那些石碑上的陣紋。
    隻見他指尖混沌之氣流轉，時而化作銳金之氣，在虛空刻畫鋒銳符文；時而引動乙木精華，演化生機陣圖；時而凝聚玄冥真水，勾勒寒冰禁製……雖然都隻是雛形，且很快就被更為宏大的混沌本質所包容、同化，但這個過程，卻讓他對萬法石林的運轉規律，有了更直觀的體會。
    時間在悟道中悄然流逝。古戒的力量被葉塵悄然引動，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層微妙的時間結界，使得外界過去一日，結界內或許隻過去數個時辰。這極大地緩解了墨淵推演的時間壓力。
    墨淵那邊，進展似乎也頗為順利。他周身清光越來越盛，與麵前那塊石碑的共鳴也越發強烈，甚至開始引動周圍其他幾塊石碑微微震顫，道道陣紋虛影在他周身浮現、組合、推演。他臉上的表情時而困惑，時而欣喜，顯然沉浸在了陣道的浩瀚海洋中。
    冰月仙子身周則彌漫起淡淡的冰霧，霧氣之中，有月宮桂影，有玉兔搗藥，有廣寒仙舞等異象浮現，與那塊太陰石碑交相輝映，氣息越發清冷縹緲，顯然收獲不小。
    然而，就在一切都看似平穩推進之時——
    “嗡！！！”
    一聲突兀的、帶著強烈惡意與毀滅氣息的嗡鳴，猛地從石林深處傳來！這嗡鳴並非聲音，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大陣本源的幹擾與衝擊！
    整片萬法石林，那原本相對平和運轉的無數陣紋，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法則之力瞬間變得狂暴、混亂！無數石碑劇烈震顫，彼此氣機衝撞，引動整個天然大陣的能量開始失控般沸騰！
    “噗！”墨淵首當其衝，他正全力推演，與陣法深度連接，此刻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反噬，當即噴出一口鮮血，周身清光潰散，臉色瞬間煞白，推演被迫中斷！
    冰月仙子也被這劇烈的陣法動蕩驚醒，周身冰霧震蕩，俏臉微白，顯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葉塵猛然睜開雙眼，混沌領域應激擴張，將墨淵和冰月仙子也籠罩在內，抵擋著那狂暴的法則亂流衝擊。他目光銳利如刀，猛地射向石林深處那嗡鳴傳來的方向！
    隻見在石林深處，那片法則最為密集、光芒最盛的區域，不知何時，竟彌漫開了一片粘稠的、令人作嘔的漆黑魔氣！魔氣之中，隱約可見幾道扭曲的身影正在瘋狂攻擊著幾座核心的石碑，試圖強行破壞大陣的結構！那充滿毀滅與侵蝕意味的天魔氣息，與此地純淨浩瀚的萬法道韻格格不入，正是引發大陣暴動的根源！
    “天魔！他們竟然也找到了這裏！還想強行破陣！”墨淵擦去嘴角鮮血，又驚又怒。
    “他們想強行打開通往‘源初之地’的通道！”冰月仙子聲音冰冷，帶著殺意。
    葉塵眼神森寒。果然，天魔的動作比他們想象的更快！而且手段如此粗暴，根本不顧此舉可能會徹底毀掉萬法石林這陣道瑰寶，甚至引發不可預料的歸墟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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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讓他們得逞！”葉塵當機立斷，“墨淵兄，你可能盡快穩定部分陣法，或者找到通往深處的路徑？我與冰月仙子去阻止他們！”
    墨淵強壓下傷勢，目光掃過狂暴的石林，咬牙道：“陣法已被引動，強行穩定極難！但……或許可以借力打力！他們引發大陣反噬，自身也必受壓製！我嚐試引導部分反噬之力，為你二人開辟一條臨時路徑！但這條路堅持不了多久，而且極其危險！”
    “足夠了！”葉塵點頭，周身戰意升騰。混沌靈海再次奔騰起來，方才感悟萬法的收獲，讓他對自身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層樓。
    冰月仙子玉手緊握冰劍，太陰清氣凜冽如霜。
    “乾坤借法，萬氣歸元！導！”墨淵雙手疾舞，打出道道玄奧法訣，引動周身清光，如同一個精妙的楔子，切入狂暴的陣法亂流之中。
    頓時，前方那原本混亂不堪的法則光芒與能量衝擊，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撥動，硬生生在葉塵與冰月仙子麵前，分開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由無數閃爍不定的陣紋構成的狹窄通道！通道兩側，是沸騰的、足以湮滅靈海境修士的狂暴能量！
    通道的盡頭，直指那魔氣洶湧之處！
    “走！”
    葉塵與冰月仙子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化作一灰一白兩道流光，衝入了那危險的臨時通道！
    《無界步》被葉塵施展到極致，在狹窄而危險的通道中穿梭，規避著不時竄出的法則亂流。冰月仙子身化月華，緊隨其後。
    短短數息，卻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終於，兩人衝破通道盡頭的光幕，落在了石林的核心區域！
    剛一落地，一股更加濃鬱、更加精純的魔氣便撲麵而來！同時，三雙充滿殘忍與暴虐的猩紅目光，瞬間鎖定了他們！
    攻擊，接踵而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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